全球化監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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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支持巴勒斯坦人伸張正義,你就是支持氣候正義」——Zena Agha 談氣候變化和巴勒斯坦的未來

來源:Mondoweiss

作者:亞當·霍洛維茲

原文發表日期:2019年4月29日

翻譯:全球化監察

2013 年 12 月 14 日,暴雨後巴勒斯坦民防義工幫助人們穿越加沙城的洪水。當時,猛烈的冬季暴風雨使中東許多地方停擺,耶路撒冷積雪覆蓋,加沙地帶部分洪澇。圖片來源:ASHRAF AMRA/APA 圖像

氣候變化是人類面臨的最大威脅之一。其影響是全球性的,範圍廣泛的。影響分佈亦高度不平等。儘管巴勒斯坦人和以色列人居住於相同地形上,但原住土地被佔領的巴勒斯坦人將遭受更嚴重的氣候變化影響。


以上是齊納·阿格 (Zena Agha) 最近為巴勒斯坦智庫Al-Shabaka所寫的政策摘要的開頭。在這篇名為《氣候變化、佔領及易受影響的巴勒斯坦》的文中,阿格概述了氣候變化對巴勒斯坦的威脅,以色列佔領如何加劇氣候變化,以及為應付氣候變化採取和尚未採取的措施。在以下的訪談中,Mondoweiss執行編輯亞當·霍洛維茲 (Adam Horowitz) 與阿格談及了氣候變化將來對於巴勒斯坦和中東地區的意義,以及應如何將氣候變化納入巴勒斯坦抗爭的議程。


霍洛維茲:我應該先説明,雖然我在工作中經常思考巴勒斯坦,但其實業餘時間氣候變化議題一直縈繞腦中。我對你的政策摘要很著迷,所以謝謝你寫下該文章。為了讓讀者更明瞭政策摘要所描述的境況,您能不能講一下,如果世界如氣候專家預測的最好方式變暖——也就是全球升溫幅度在攝氏1.5到2度之間——巴勒斯坦的情況將如何?


阿格:在回答之前,我應該先聲明——我其實不是環境專家。您知道,我以往做的工作,是關於這個非常真切的環境現象(即氣候變化)如何加劇已經很脆弱的政治問題。我的發現是,在大多數情況下,這完全是一個政治問題。巴勒斯坦適應氣候變化不僅是環境問題,更是一個政治問題。當然,氣候變化亦會對巴勒斯坦的環境產生深遠影響。


氣候變化為巴勒斯坦帶來的兩大影響包括氣溫上升和降水變化。巴勒斯坦將會變暖,而地中海一帶的氣溫已經平均上升了攝氏1.5度。歐盟的ClimaSouth項目預測,當地的氣溫會繼續上升攝氏2.2至5.1度,高於全球平均水平。當然,這將對該地區產生災難級的影響,特別是在加速荒漠化方面。


這與降水減少的可能性有關。 ClimaSouth預計到本世紀末,即距今80年,地中海東部的降雨量將下降多達30%。但也並不是說該地區不會下雨:只是下雨的地區會變得更集中。因此山洪暴發的發生次數會在沒有可處理暴雨的基礎設施的國家增加。當然,還要加上海平面上升和海水侵入沿海含水層——這些都威脅著很多沿岸社區,包括加沙、地中海沿岸及現代以色列。從此可見,氣候變化會為地中海帶來嚴重的影響,尤其是巴勒斯坦及以色列。


儘管氣候變化對整個地區有非常確實的影響,但如何影響各國百姓將非常不成比例。


巴勒斯坦人,特別是最脆弱的巴勒斯坦人——即處於以色列佔領的耶路撒冷、加沙和約旦河西岸地區的巴勒斯坦人——將感受到這種影響。與居住於以色列屯墾區或現代以色列的猶太人相比,氣候變化對他們的影響更甚。這些就是我研究的政治問題。巴勒斯坦人一直處於被動狀態。如果不是加沙地帶或戈蘭高地,那就是幾週內將發生的以色列大選。在巴勒斯坦,人們實際上沒有很多喘息空間來真正談論如氣候變化等更長久性、更災難性的問題。這就是我們項目的動力,是試圖擺脫這種緊急思考模式並考慮更長遠的問題。我們希望能更認真地考慮環境變化將對地球產生的影響,以及這些變化將怎樣波及巴勒斯坦/ 以色列等本已脆弱且動蕩的地區。

希伯倫山南部希爾伯特·詹巴 (Khirbet Jenbah) 村中的巴勒斯坦兒童在從水箱中抽水。該地區並沒有官方水電網覆蓋。(照片:莎朗·阿茲蘭,伯利恆,2012年8月)

霍洛維茲:您講到氣候變化將给弱勢的巴勒斯坦人和以色列猶太人帶來不同影響。可以詳細一點說明及解釋這是如何發生及為什麼嗎?


阿格: 我想我應該再給讀者多一個聲明,那就是我想做的研究是探討氣候變化對所有巴勒斯坦人的影響,其中包括居住在約旦河西岸地區、加沙、東耶路撒冷、1948年被佔領土內的巴勒斯坦人,巴勒斯坦難民和居住在更廣泛地區的巴勒斯坦人,再加上流散於海外的巴勒斯坦人(儘管他們的情況可能並不那麼逼切)。不幸的是,由於目前巴勒斯坦-以色列問題的劃分會將巴勒斯坦人視為一個政體的一部分,因此現時可用的相關研究很少,更不用說數據了。取而代之的,是有關現代以色列及《奧斯陸協定》下被佔領土的大量報告、索引和分析。現代以色列佔史上巴勒斯坦約78%的面積,而《奧斯陸協定》下被佔領土理論上將有一天成為一個民族國家——但這已經越來越不可能或不為人所期待了。這就是說,我幾乎注定要把我的研究重點放在被佔領的約旦河西岸地區和加沙地帶的巴勒斯坦人身上,而我從研究中看到的是,佔領對巴勒斯坦人適應氣候變化的方法具有非常深遠的影響。


相較氣候變化的緩解,我對氣候變化的適應策略更感興趣。這主要是因為巴勒斯坦的排放量已經非常低,它將遭受的氣候變化影響遠大於它對氣候的影響。「適應」對我來說主要是人類或自然系統為了應對氣候變化的風險和影響而進行的調整。而氣候變化對巴勒斯坦人及以色列猶太人這兩個群體之間的不成比例影響應歸結於以色列的佔領。我主要談論的是水務和農業。當然,這影響了許多其他部門,包括公共衛生。但是,水和農業之所以如此有意義和重要,是因為從政治角度來說,水資源是個最終地位問題。它經常被忽視,但具有深遠的政治意義。從環境上來講,水是該地區乃至全球氣候變化問題的核心所在。我們已經在乍得湖以及中美洲和其他地方看到了這一點。水資源並不是中東獨有的問題,但中東一定會感受到。約旦已經意識到了這些問題,海灣國家和沙特阿拉伯也是如此。由於佔領的影響,巴勒斯坦人已經無法獲得足夠的水,這些我都會在稍後討論。


我關注的第二個部門是農業部門。巴勒斯坦經常被說成一個土地問題,而很大程度上這的確是一個土地問題——巴勒斯坦人獲得土地自治這方面至關重要。約旦河西岸地區有百分之六十(即C區)为以色列軍隊控制。從此可以開始了解到,雖然巴勒斯坦主要是一個農業社會,但巴勒斯坦人只有極少的土地來放牧、耕種和維護。因此,水和農業危機將對巴勒斯坦的經濟造成嚴重破壞。更嚴重的是,這也將使巴勒斯坦人面臨缺水和糧食匱乏的問題。這就是我深度關注巴勒斯坦水資源和農業部門的原因。


若我們要談及以色列佔領對巴勒斯坦人適應氣候變化能力的影響,那麼這些影響非常嚴重。我認為這是設計使然。這不是某種地緣政治事故或類似的事情。 1995年的《塔巴協議》把約旦河西岸水資源的控制權給了以色列,稱巴勒斯坦人將僅獲得該水資源的百分之二十,而以色列或在約旦河西岸屯墾區的以色列人則獲得該水資源的百分之八十。最初計劃為期五年,但現在24年後仍然生效。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巴勒斯坦人無法獲得海水淡化等製造飲用水的技術、基礎設施或其他手段,以供應他們生活所需。因此,以色列不僅大規模掠奪資源,還限制了資源、能力和技術,使巴勒斯坦人在這方面難以跟上。此外,巴勒斯坦人也沒有資源自行開發、支付和營運這些設施和技術。


隨著降雨量的減少,地表水和地下水等淡水資源將更加稀缺,但這並不是今天巴勒斯坦人面臨的緊急情況。緊急情況是以色列奪走了如此多的水。獲得水資源實際上至關重要。根據耶路撒冷應用研究所 (Applied Research Institute in Jerusalem) 的數據,約旦河西岸地區只有百分之八十一的巴勒斯坦小區與供水網絡相連。百分之十九沒有連接的小區中,百分之六十五依賴著比管道水成本更高且質量更低的水罐車。據估計,約旦河西岸地區只有百分之五十左右的家庭能每天喝上水。在加沙,這數據只有百分之三十,當然在衝突時期則完全沒有水供應。這對健康有著深遠影響,是一個生死攸關的問題。這不僅僅是一個政治問題。加沙的水資源有百分之九十到九十五(這是保守估計)受到污染,不適合飲用或灌溉,這主要是沿海含水層的枯竭、污染、海水侵蝕以及持續鎮壓所導致。所以,當我們意識到加沙報告疾病的百分之二十六和所有兒童死亡的百分之十二是與受污染的水有關時,就可以開始看清水是以色列另一個剝奪巴勒斯坦人體面生活和基本人權(實際是生存權)的工具。


讓我們將加沙巴勒斯坦人與以色列屯墾者對比,後者之中有60萬居住綠線之外,其存在已經可以定為戰爭罪並違反了《日內瓦第四公約》。他們每天人均用水量高達 350 升,是整個約旦河西岸巴勒斯坦人口(約 300 萬人)的六倍。相比之下,巴勒斯坦人在約旦河西岸每人每天分配73升,在加沙每人每天分配89升。世界衛生組織建議每人至少應有約100升。巴勒斯坦人的人均可用水量可說是差不多全世界最低。人均可用水量是以色列猶太人不必擔心的。


所以,這就是我說不同地方百姓感受氣候變化的影響不成比例的意思。這種不平等並未包含政治方面的不平等,比如:屯墾者施暴、土地掠奪、房屋拆遷、有毒廢物的存放、現在已進入第十二個年頭的加沙封鎖以及所有其他政治問題。但這都是最基本層面的討論,只是針對獲不獲得資源的問題。可以看到,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具有不同法律地位)資源使用權巨大的差別完全是基於種族,以及一個種族宗教獲得至上的地位。當然,這種歧視是有法律定義的,可以稱為種族隔離。我認為有必要把以色列自喻為全球綠色治理大本營這現象及這對巴勒斯坦人意味著什麼放在一起討論。


另外我認為值得注意的是,以色列被認為是第19位最不容易受氣候變化影響的國家,也是第32位應對氣候變化最完備的國家。因此,以色列並不像巴勒斯坦人那樣擔心氣候變化,因為他們有大部分資源的使用權,並且在開發應對的科技。這些科技他們只留給自己,不會延伸給巴勒斯坦人。巴勒斯坦/ 以色列適應氣候變化的能力因種族、宗教和法律地位而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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