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透紫
夜透紫

一隻讀書不多但愛寫故事的貓。慶幸有機會出版了幾本小說,姑且可稱為輕小說、科幻或推理作者。合著新書《筷:怪談競演奇物語》現正在各書店及電子書上架。

從俄羅斯到俄羅斯,災難的生存想像

最近終於陪家人看了HBO的迷你劇《切爾諾貝爾》,描述蘇聯當年的恐怖核電廠災難。無獨有偶,我為了舒援精神壓力也重新打開了手遊,剛好FGO第二章第一部就是永久凍土帝國俄羅斯。兩個劇本都是俄羅斯,都很沉重,實在說不上減壓,但至少很有啟發性。

真實災難,差點毀滅人理的蘇聯

《切爾諾貝爾》的主題當然不是如何救災,而是謊言的代價。不知道有多少香港人跟我一樣,一打開影集看到那個小鬍子核電站副總工程師阿納托利·佳特洛夫(Anatoly Dyatlov),就想起林鄭月娥。影集對人物描寫故然有虛構成份,但那種令人拳頭硬了的態度和反應,真的很令人懷疑編劇是不是參考了我們特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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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角色會這樣,應該也是為了代表當時蘇聯體制內的最大問題:權力帶來的傲慢。

他在制度中取得了一定權力,也顯然很享受權力的滋味,從他對下屬的威嚇就可見一斑。這在當時的極權制度中想必是常態吧。因為即使你沒有權力欲,也一定會有充足機會讓你體會處於權力下層的恐怖。在被壓搾的恐懼和為所欲為之間,權力成了被崇拜的全能神,歸順它成了求生的常識。

擁有權力就跟神一樣,權力帶來了無比的全能感。他們的權力不只能強行扭曲他人,也可以強行扭曲其他事物(例如屠殺動物砍伐樹木)。久而久之,產生了自己的權力也可以扭曲現實的錯覺。

因為可以強逼別人把水從山下運到山上,久而久之以為連水向低流的現實都可以改變,久而久之以為連水向低流的大自然定律都可以被權力扭曲。這是對大自然、對真實、對上帝的傲慢。

小鬍子為什麼可以對眼前活生生的現實視若無睹?因為,他早習慣了現實要為權力服務。只要他有權在握,現實就要向他低頭。他說核電廠不能出意外,就不該爆炸。爆炸了,他說照他指示做就沒事,就不可能有事。他質問下屬怎能解釋爆炸的成因,彷彿只要他的權威壓過對方說明不可能爆炸,已經爆炸的核電廠就沒有爆炸過。

我是老大,我說不可能爆炸就沒有爆炸

不管臉被現實打得多麼腫,這種人還是會認為錯的不會是權力之神,所以一定是現實錯了。這種拒絕接受現實的腦內迴路,應該也大量存在於權力階層之中,也許在你公司裡就有幾個。

所以當災難出現了,他們在意的根本不是如何制止或解決問題,因為他們壓根兒對其他人的現實沒有興趣。他們只在意如何修正動搖的權力系統:誰人應該為此而被剝奪權力

通常,這裡會寫成「誰人該負責」,但我一點也不覺得這就叫「負責」。丟職只是把自己製造的難題丟給別人讓別人去收拾。實質上,他們在乎的只是權力的回收和再分配,解決問題只是附帶或順便。

香港的所謂問責制其實也是一樣的笑話,不過反正也名存實亡了。

比起如何救災,影集中諸多角色幾乎都更優先地考慮如何推卸責任,甚至為此不惜一再睜眼說瞎話製造謊言,置危在旦夕的現實於不顧。

這種人,與盡力拯救現狀的科學家不同之處在於,當一提到要解決問題,他們急著想知道的是「誰人做錯」了什麼。但科學家們想知道的是誰人「做錯了什麼」。前者擔心的是自己要不要背鍋,後者在意的是如何修正錯誤解決問題拯救他人。

凡此種種,就像潮濕之處會發霉長菌一樣,極權系統也定必茲生出這樣的現象。如果說極權制度下的社會是一種嚴苛的生存環境,這種人也只是適應了這種人為災難的求生者。求存沒有錯,但結果,他們自身就成了災害的幫凶。

林鄭:現在再說犯錯已沒有意義

如今我們看著疫情中的官員和世衛怎麼一再臉不紅氣不喘地扯謊,怎能不想起劇中正自挖墳墓的蘇聯呢?

人類滅亡?WHO Care? If I said it's safe, it's safe.

虛構災難,犧牲俄羅斯所換來的覺悟

《切爾諾貝爾》參照歷史現實,FGO當然是單純虛構的故事。

警告:下有嚴重劇透,快,要離開俄羅斯異聞帶趁現在。

簡單而言,故事中有一個平行世界,一個全球變成冰雪地獄,只有俄羅斯還有人類生存的嚴苛世界。人類為了活下來不單止要對自己的肉體進行改造變成獸人,還發展出絕對性汰弱留強的社會法則。

現實蘇聯中極權專制的嚴苛生存環境,具體化成可見的暴風雪災難;體制中人與人之間的權鬥,具體化成了獸人的同類相殘。無論如何,被丟進這兩個世界的人都同樣地想要生存下去,不得不接受適者生存的鐵則。前者經由人手篩選,後者經由大自然之手。

如今武漢肺炎防疫工程缺口太大,專家估計它最終可能會流感化,變成全球傳染病。那麼在人類能發明出疫苗或藥物之前,恐怕也只能跟我們無數祖先一樣,面對來自病毒的汰弱留強。在這之上,還可能要加上因瘟疫引發社會混亂的進一步災難。

不管你要逃避的是喪屍、AI機械人、外星異型還是無法無天的強盜,你都需要強勁的心肺功能。面對病毒也一樣。 沒去練跑的我看來GG了。

這大概是我以及許多人所害怕的。我們的文明已經有效地替我們拉開物競天擇的距離。假如忽然要回到單純以肉體強弱判斷生死的原始野蠻狀況,實在太恐怖。

正如故事中的主要角色帕茨希所思考的,一個只能不斷拋卻弱者生存下去的世界,沒有幸福快樂可言,這樣的世界一定有哪裡錯了。

人類文明是因為包容了弱者才能發展出多姿多采的文化。故事中的音樂家作為戰士很弱,但他能為這個不懂音樂為何物的獸人世界帶來樂曲。

當帕茨希發現原來在拋棄弱者的暴政(暴風雪)以外,還存有其他可能性(玩家代表的現實世界)。他掙扎苦惱,選擇了背叛自己的世界。他犧牲了自己和自己的俄羅斯,好讓另一個能夠包容弱者生存的世界延續下去。

他跟《切爾諾貝爾》的科學家主角一樣,為了成全其他人可以得到一個更安全的世界,到最後都犧牲了自己,也因此激勵了本來沒法下定決心的人挺身而出。面對許多根本沒法輕易判斷黑白對錯的選擇,他不願再把判斷的權力交給制度和權威,做一個「身不由己所以無辜的百姓」,他自己決定且付出了代價。

故事的結局雖然悲哀,但某程度上也給了我一點安慰。希望在前途令人憂心的現在,我們除了為生存努力,也繼續為保存文明和人性努力。人類不能敗給病毒,更加不能敗給野蠻原始的自己。

寫得很棒的一段台詞,連不是狗派的我也感動了。但是,就沒人奇怪為何不是跟熊合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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