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FAE3》筆記

《FAE 3》是一本由英國蛇形藝廊（Serpentine Gallery）所編輯的小冊子。從2020年起，他們每年會總結出一本小刊物，來記錄過去一年中，他們對FAE (Future Art Ecosystems) 這個主題的新想法。2020在討論有關藝術與先進科技 (Art x Advanced Technologies)、2021在討論藝術與元宇宙 (Art x Metaverse)，到最新的2022這一期，在討論藝術與分散式技術 (Art x Decentralised Tech)。

別被它不到一百頁的輕薄小巧所欺騙，它裡面的內容其實硬到爆炸，或者說有點學術，有點虛無飄渺。即便對於熟悉藝術或區塊鏈科技的讀者，都不能算是一本輕鬆的睡前讀物。

以往遇到這樣形式的內容，我都會投機取巧的，用飄渺文字對抗飄渺文字，用魔法對抗魔法，除了能有效迴避看不懂的內容之外，還能被不諳此理的人誤認為是種高深的寫作。一年之初，新年新氣象，我試圖踏踏實實，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本文註定是個極為片面的解讀，但希望是一個接地氣的。

首先，《FAE 3》的核心是在探討，如何使用去中心化的技術（例如區塊鏈技術），來打造某種基礎設施，讓上面的元素們更具有協同工作的能力(interoperability)，使「前瞻科技藝術（Art x Advanced Technology, AxAT）」這種藝術形式更有機會實現。至於 AxAT 這種使用到超猛科技的藝術，具體會是什麼東西？這問題在整個閱讀過程中一直困擾著我。

我自己腦袋中是裝著這個例子來進行閱讀的：假想Beatles能起死回生，在這世界上再舉辦一場最後的演場會。作為主辦方，我會想用某種超猛的全息投影技術，讓他們在例如倫敦開的演唱會，可以實時的，同步到世界各地，讓成千上百萬想參與的人，不受到時空限制，都能有一場最完美的體驗。除了藝術與音樂層面之外，如果想落地這個想法，肯定會出現一堆需要克服的技術與商業問題，例如怎麼實時全息投影？聲音工程如何最優化？場唱會後面的畫面要如何設計？演唱會如何與觀眾互動？版權該如何授權？導播台的團隊如何搭建？直播的大量數據該如何推送？總之，AxAT要說的，就我的理解，就是一種融合各種技術，需要集體合作，抱團才能實現的藝術型態；是相對於傳統藝術家，一個人，突然靈感一來，自己就能刷刷刷完成的藝術品。

《FAE 3》架構很清晰，分為三章節：章節一的篇幅最長，是在盤點當下的區塊鏈技術如何影響整個社會及藝術產業；章節二延續討論了現有的限制，以及往後存在的機會；章節三則想對未來，指出一條更具體的路，來搭建出一個容易產生協作的生態系。

章節一如果熟悉Tezos生態或藝術NFT的話，那麼你將會發現多數的內容都是已經熟悉的。例如創作者可以把作品上鏈，賦予其不可竄改的優秀品質，直接解決藝術品的稀有性與真實性問題；創作者可以用版稅（Loyalty）這種機制來獲利，並變相擁有自己的粉絲社群；但相對，創作者需要花時間，去經營自己的社群，做一些傳統上畫廊會做的，與創作無關的事情；也會出現許多傳統藝術市場不會看到的現象，例如買家能身兼KOL的角色，來反過來影響創作者的創作方向；能更有效率且更有創意的來玩二創；買家之間可以透過DAO來集體做出一些社群內的決策等等。

章節二在講去中心技術，對於協作的平台與機制上，有可能帶來的限制與機會。思路很好理解：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很多的協作的一個組織就會有一個很複雜的江湖，而限制就主要就是來源於此：如何避免傳統上多人協作時會出現的內耗與不效率？換句話說，這就是有關DAO機制設計與治理的大哉問，處理的好上天堂，處理的不好被套牢。

章節三的核心，能想像要搭建一個藝術世界的GitHub，然後這個Github應該要存在哪些核心價值觀。例如不同組織間，長期實踐所累積的方法論如何開源？軟硬體設備如何共享？如何建立一些標準協定？如何讓研發成果可重複使用？在閱讀這一章時，我一直聯想到現代科學界抱團完成大型實驗的例子，例如做粒子對撞的CERN，或是做重力波觀測的LIGO和VIRGO團隊。前述兩個科學界的巨型計畫，都需要超多國家的超多團隊之間，幾乎說是完美的配合；因為不同的成果之間會相互依賴，然後任何一部份做錯，都會導致最後觀測無效。那他們到底是如何辦到的？我感覺應該是已經有人寫過這方面的方法論，可以直接抄作業，來放回到搭建藝術生態系平台的機制設計上使用。

總結來說，這是本值得一看的，腦洞大開的小冊子。

PS
讀完在查閱資料的時候，發現原來蛇形藝廊就位於倫敦的海德公園（Hyde Park）裡面。之所以叫做蛇形藝廊，是因為海德公園中，長條狀的那個湖，的下半部分被稱作The Serpentine，而區隔The Long Water與The Serpentine的，正是Serpentine Bridge，而蛇形藝廊就是一家在Serpentine Bridge兩側，各有一個展廳的藝廊。我21年第一次到倫敦時，就住在海德公園旁的一家青旅，每天早上會去海德公園裡面跑步，有跑過當時還不知道其名字的Serpentine Bridge，也肯定與蛇形藝廊相遇過。

PPS
感謝@豆泥 與審定行列的各位，翻譯了這本小冊子，使其進入中文讀者的視野，不然《FAE 3》也一定會像實體的蛇形藝廊一樣，走過路過然後被我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