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带刀
小松带刀

大胆无畏,维新革命

果党败选

    支国的政治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各个的独夫民贼,聚着一群打手,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随时准备坐上龙椅。乡下的土匪,偶尔干了一票,得一块地盘,每每立一块牌子——“替天行道”——这是一百多年前的事,现在地盘要难打的多了;倘若做大一些,便可以组个政府,或者党,洗白自己弃恶从良了。如果打下一省或几省地盘,那就能弄到一样称号,成为某某督军。但这些势力,多是小股武装,大抵没有这样强横。只有旧时就是最大势力的,才能坐在京城里,号称正统,统领全国,慢慢地装逼快快地死去。

  

  果党是号称大国而没有国土的唯一的党。他祖上很高大;首都据说是南京,城墙时常夹些伤痕;一部乱蓬蓬的历史。名字虽然是民国,可是又大又弱,似乎几十年地盘不断缩水。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中华正统,国父教导,叫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旧称国民党,后人便从“国民党烂如果泥”这半懂不懂的话里,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作果党。果党一到,所有国家,党派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果党,你又通匪了!”他不回答,对台湾人说,“中华正统在台湾。”便举起青天白日旗。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收黑金了!”果党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去了北京,跟匪党会谈,说要统战台湾。”果党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会谈…会见…会见的事,能算通匪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国父教导”,什么“国家安全人民有钱”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国际社会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果党原先也统领过中国,但终究固步自封,又不通时务;碰上日本东来,于是愈过愈惨,弄到烽烟四起。幸而举的一块好旗,便将各路军阀杂牌的军队收编麾下,换一块牌子壮大了自己,消灭了异己。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自诩中华正统,对待杂牌如垃圾,打仗让杂牌先去死,借刀杀人。如是几次,保存实力,阳奉阴违,多头下注,暗通款曲的便渐渐多了。果党没有法,便免不了做些穷兵黩武的事。但他在我们国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服输,一直要打到底;虽然间或没有外援,暂时独自抗击,但不出下一会,定然声嘶力竭的喊“焦土抗战”,教人们都知道他是中华正统。

  

  果党得了黑金,拿出钞票,缩水的选情渐渐有了转机,旁人便又问道,“果党,你当真是中华正统么?”果党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个土匪都收拾不了呢?”果党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三民主义统一中国”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国际社会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掌柜是决不责备的。果党自己知道不能和绿营谈天,便只好向大陆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读过历史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读过历史,……我便考你一考。中华民国的国父是谁?”我想,三姓家奴一样的,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果党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知道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知识应该记着。将来做中国统一的时候,纪念要用。”我暗想等中国统一,下辈子也不可能,而且共党武力又弱,只能镇压镇压屁民,就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就是孙文么?”果党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桌子,点头说,“对呀对呀!……国父提出的三民主义,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果党刚用指甲蘸了酒,想在桌子上写字,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地图上找都找不到的鼻屎大的小国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果党。他便与共匪争着给他们黑金,维持邦交。小国领完钱,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双方。果党着了慌,伸开五指将台湾罩住,弯腰下去说道,“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直起身又看一看地图,自己摇头说,“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于是这一群小国都在笑声里走进了共党的怀抱。

  

  果党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台湾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2020年大选后统计选票,大家正在慢慢的等结果,看到选票落后,掌柜说,“果党大选又失败了。给它的统战钱真是白花了!”我才也觉得他的确又失败了。一个喝酒的人说道,“他怎么会成功?……香港青年上街,被血腥镇压,谁敢选他了。”掌柜说,“哦!”“他总仍旧是死扛,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彻底投共了。共匪的贼船,上的的么?”“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哄骗台湾人国家安全,后来又说选他有钱,想着左右逢源,两头通吃。”“后来呢?”“后来败选了。”“败选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散伙了。”掌柜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

  

  新年之后,寒风是一天凉比一天。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人,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来波选举的钱。”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果党便对了门槛坐着。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长袍,见了我,又说道,“来波选举的钱。”掌柜也伸出头去,一面说,“果党么?你还想执政么!”果党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再选罢。这一回是钱不够多,先选立委吧。”掌柜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果党,你又拿钱不办事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办事,怎么会输的那样惨?”果党低声说道,“镇压,血,血……”他的眼色,很像恳求掌柜,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掌柜都笑了。我走出去,从破衣袋里摸出几个金币,放在他手里,只见他满手是泥。不一会,他喝完酒,拿了钱,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果党。又到了选举,掌柜取下粉板说,“果党又拿了钱呢!”到下次的总统大选,又说“果党又得要钱呢!”到第三次换届选举可是没有说,再到立委选举也没有看见他。

  

果党许是真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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