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题故事练习(1)

这是一个三题故事练习（介绍link），tag由朋友提供，字数限制是3000（很遗憾超了）。作为习作，我没有花很多功夫，所以成品很粗糙，请大家多多包涵。

tag：实验室，汤，信封

我们的故事发生在帝国上海直辖省松江区，时间是2079年10月中旬，主人公是一位名叫张维新的南洋交通大学医学系在读博士生。事件的起因是他收到一封匿名电子邮件，邮件中说他那位同时负责另一个帝国一级机密实验室的导师张传峰在搞一些见不得光的研究，希望他能利用职务之便窃取导师存在内网服务器上的实验资料。张维新开始接手其导师手下两个实验室共同的内网服务器管理是去年12月中旬的事，这种违反帝国有关安全规定的决定似乎是因为他导师张传峰和原先负责服务器外包的张传祥不和。匿名电子邮件的作者能如此快速地得知实验室的半秘密人事调动，想必和内部人士关系不浅。张维新出于好奇————也可能是不远处的天文台这几天发出的噪音使他心烦意乱————偷偷调查了一番服务器日志。机密实验室的实验报告和源数据都加密了，一时半会无法破解。不过，幸运的是，他找到一个名为“信封”的项目文件夹。根据本地readme文件，该项目会启动一个模型，提供脑信号到中间表示的互译，这种中间表示保证了不同实验者脑信号————皮层的直接传输。据称“信封”实现了<0.55%的脑信号————中间表示————脑信号回译词错误率。可能是出于设置日志级别时的疏忽，一些中间表示被记录下来。以下是经张维新的笔记和他整理成文本后的日志。

张：这似乎是一个人体记忆迁移的实验。2078年我们发表在Nature上的工作(当时还未和共和国开战)实现了小鼠的“硬记忆迁移”。首先我们已经知道“软记忆迁移”是可能的(Pelosi & Liu, 2077)：对两只小鼠进行了长期感官隔绝后，可以采集到小鼠在简单刺激(“简单刺激”有一个过于技术化的定义，此处按下不表)下脑信号的产生模式。通过一个外部简单模型对大脑产生式的学习后，可以把小鼠A的对于简单刺激产生的记忆————或产生式，编码到另一只小鼠B的脑信号中，使得小鼠B认为自己通过外界刺激学习到了小鼠A的记忆。我们的工作证实，通过对解码器的改造，小鼠A信号可以是来自别的生物————我们使用了猴子。帝国研究人员违背医学伦理把这类技术用于人体是公开的秘密。本实验的被迁移者(对应小鼠A)代号为岚，迁移者(对应小鼠B)代号为汐，应该典出帝国海军驱逐舰舰名。解码后的日志记录了汐与张维新通过“信封”装置的脑信号对话，明显不完整，但足以反应一些重要事实。

2079/10/12 10:07

张传峰：汐————这个代号听起来像文艺作品————我不能想太多无关的事，因为一天能给你传输的信号是有限的，特别是低频部分，昨天就有一次设备故障(杂音)...总之希望你也注意这点。今天起我会在你接受汤(张维新注：似乎是某类药物)之前和你通过信封对话并采集相关数据。关于你之前的问题，老实说我们暂时没有结论，我个人不认为感受到汤的味道是有害的，尽管它似乎会影响到信封的精度。今天开始我希望你在接受汤之后再传输信号，这样我们可以多采集到一些数据。和之前一样，当你的体征指标良好时，频道会自动打开。over。

2079/10/12 16:04

汐：(杂音)...不觉得汤会带来精神...心理上的影响。但是我强烈感觉到，我不该有“感觉”但是有这种印象(张维新注：原实验中我们屏蔽了小鼠五感，这里应该是类似的设置)，我的四肢、眼睛被剥去了，和一件衣服一样。舌头给人感觉是真实的，真实到我感觉自己没有四肢和眼睛...我看不到也触摸不到...我也很难感受到她(注：汐似乎将岚认知成自己的恋人，他在一定程度上了解实验背景)，她的印象模糊，意识很难捕捉到她...汤使人放松，浮想联翩又没有噩梦的危险，但我仍然会感觉到身体不知何处疼痛着。我偶尔能想起她的名字(杂音)???，但当我想继续思考时，又更倾向于回忆喝下汤后的舒适。但愿我没有漂浮在汤里...(杂音)我开始能看到微光在眼球上浮动，但我不该在一个外界有光透入的环境里，对吗？也许是汤的影响...啊，我刚刚又忘记了她，就像做了几个稍纵即逝、支离破碎的梦。

2079/10/12 17:11

张传峰：你的身体当然保持完整，健康指标也没有异常。不过根据你的描述，我们会相应调整汤的配比，希望你继续提供反馈。over。

2079/10/13 02:01

汐：(杂音)...我看到一家巨大而空旷的超市，货架上什么都没有，而我的手推车摆满了圆形的面包。我知道它们蕴含着我的记忆。过了一会儿时间到了，正面仍然紧闭但后方的车库门缓缓上升，无数男女老少————主要是老人————从车库门缝隙挤进来，他们涌向我，争抢我手推车中的面包，抢到的人在一旁蹲下大口吞吃；有几个人用手指触碰我的白衬衫，然后啃自己的手指，弄得满地是血；有几个老头甚至试图撕下我的衣服，但他们没有力量，只是使得我的衣服很快浸满了油污。一些没有得到面包的人从口袋里掏出口粮，触碰我之后毫不咀嚼地吞下肚子。我知道他们在抢我的记忆，我的血仿佛有了生命，一瞬间从车库门溜走，浸透失败神情的人们的四肢和诸多其他器官开始解体...这一切出乎意料地不那么让我恐惧，因为我感觉身体在变干...这是汤带来的幻觉吗？今天的汤一直在嘴里留着苦味(杂音)...我会感觉到渴，一种抽象的渴，感觉汤离我如此之远，可能是梦到了太多面包...

2079/10/13 09:33

张传峰：我检查了日志数据，这应该是一个普通的梦。不要担心。over。

2079/10/13 11:30

汐：(杂音)...还是好苦，可以感觉到苦味在发亮，是那种发亮的苦...我不知道怎么描述，就是那种附着在舌头上的微小颗粒，它们在离开我，上升，围着舌头无限地旋转，透过光我可以穿越食道，心脏的节拍引导血管的收缩，在合适的时刻————光大概旋转了三百六十五次————血管壁精密地组成反射光路，使得我能看到胃中的她。看到不同于思考，因为思考的我可能四五天无需睡觉，但看到她的一瞬间我会发困，指尖开始发麻...啊！爱就是睡眠(杂音)...但是我知道不能睡，尽管记不起来不能睡的原因...over。

2079/10/13 14:53

张传峰：如果感觉到困，可以适当地入睡，不用担心，我们会一直监测相关指标。over。

2079/10/13 24:15

汐：我看到清晨的教学楼，太阳还未升起，天下着小雨。我在追她，她很灵活，能够连续地在面对面的两栋巨大教学楼的阳台之间跳跃，大概隔了五十多米。我每次从顶楼不得不跑到三楼的露天过道。雨越下越大，我能看到楼底的积水大概积了一米多高，水面映照着天上的月亮和云...我试图躺在水面上，但快要消失的满月使我不安，我转身把脸埋入水中，从水底可以看到被水淹没的植物把藤枝伸进教学楼索求空气，就像触角...地面慢慢渗出汤，水开始变红...我困了，为什么我感觉汤的配发越来越不规律...苦...over。

2079/10/14 08:53

张传峰：汤的配发基于相关指标，这两天你的指标有点不太稳定，不过问题不大。over。

2079/10/14 23:06

汐：七个在(杂音)...???下去，八个???会升起跃起(杂音)奋起(杂音)，我进入???迷宫...(杂音)

2079/10/14 25:03

汐：我怀疑，有时候会怀疑，看到的教学楼是真的，太阳升起之后，植物可能是获得了养料，一些甲虫在水上产卵，孵出密密麻麻小鱼，鱼生长到一臂长后会一边扭动着尾部拍打枝条，一边沿着藤曼升到教学楼内。空气中时不时传来电波的声音，它们不断从树上掉下来，成群海鸟飞过，吞吃空中掉落的鱼，我的脊椎像树一样伸向天空...(杂音)阳光透过暗红色的水面，清晨的广播开始了，我看到帝国的旗帜被鱼群插到教学楼的地板上，她开始惨叫...(杂音)

2079/10/15 06:03

张传峰：昨天晚上你的情况有些异常，不过我们做了应急处置。over。

2079/10/15 16:03

汐：她现在状况如何？我一直想问出这个问题，但是我不能集中注意力。我不知道...是不是不能集中的时候你就无法听到我的话？我刚刚一直在试图发问...(杂音)也许已经等不及了...她正在被鱼群侵犯，我看得到...赶在鱼吞吃她之前，我将伪装成鱼群的一份子...(杂音)她将成为我的血肉然后降临...

2079/10/15 16:23

张传峰：你还记得岚的事吗？...(杂音)

2079/10/15 19:00

张传峰：能回复吗？...(杂音)...同步(杂音)...

2079/10/15 19:13

汐：...???月亮下降的时候，变成我真正的衣服————(杂音)...

记录停在今天晚上，张维新长吁一口气，暗暗庆幸自己几乎什么都没能理解。他套上大衣径直走下了楼，冰冷惨白的圆月发出的精神波动使他眼花缭乱，不远处的天文台不规律地旋转，向整座上海城抛洒女人痛苦而模糊的呻吟，过载的射频仪器发出刺耳的尖啸。他试图理解为什么周围密密麻麻地都是共和国军用直升机和士兵，听到身后的命令声，他顺从地把双手扣在背后跪坐在地上，他瞄到共和国的军医抬着被黄色培养液沾湿的担架，上面躺着那位被骗到这里的，被剥去四肢、挖去眼睛和拔去舌头，被控食人罪的死刑犯少年。怎么没人想到呢？月球意志已被共和国控制，把月面电波迁移到实验者身上就是引狼入室，他的导师搞砸了。但是，他无法理解，自己何以能突然领悟这一切？身后的共和国士兵抓住张的脖子让他起身，他看到了后方陆续有士兵运来装着人彘少年少女的担架，他们是冷酷的土星、狂怒的火星、淫乱的金星、错乱的水星、傲慢的金星...行星群的大接近开始了！随着一声枪响，张两眼一黑。但不幸的是，收到信的他，仍将看到两天后大地的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