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ntasy_Fr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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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t’s Frances. Feminist & Vegan blog channel: https://t.me/justFrances_Fu 「我也愛著無望的人生,愛悲喜交替裡,新生的秘密。」 保持覺知,保持清明,保持冷靜。 🥀

我們要的不是所謂的勝利,而是一個道理。

(编辑过)
我一路被便衣跟蹤,被查了五六次身份。我最後為了能夠見到弦子,走好遠,再把行李丟在兩公里外的一個公廁,換了全新的衣服,摘掉了眼鏡,再跑回去。可我知道這一切都值得。這個像逃難一樣的奔波躲藏的夜晚,是無比值得的。

晚上的弦子與她的朋友們


白日的弦子與她的朋友們


大家為支持弦子畫的畫


弦子在開庭前的影片裡說的內容


大家在網站上對弦子的鼓勵與留言


弦子一審第一次開庭、第二次開庭前後朋友們的到場支持與留言


弦子二審開庭前說的話


弦子二審前 朋友們的擁抱


弦子在法庭上的最後陳述


來到現場陪伴弦子的朋友們的文字

豆瓣友鄰 刺刺

另一位去了現場支持的姐妹

一位豆瓣網友寫給弦子的信:


這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我們不斷記錄,不停書寫、繪畫、歌唱、吶喊,筆耕不輟。

我們用紙筆、圖像,來反抗、來瓦解公權力對我們維護自己基本權益的傾軋。

我們支持弦子,也是在向更多深受性別暴力與性犯罪所害的女性們說,「沒關係,不要怕。」

我們永遠支持妳,我們相信妳所說的一切,並且願意永遠站在你的身邊。

我們都是妳的朋友,妳從來都不孤單。

我們都一樣,我們都是「她」。Me too.


01.

8月10號那日我的一天幾乎可以用狼狽且兵荒馬亂來形容。一個從上海特地跑來北京妄想能夠旁聽弦子二審結果的女生——我,從8月8日晚上開始便沒再入眠過。

我寫好了給弦子的信,選好了要送給弦子的書。

我從上高鐵的那一刻開始,便已謀劃好了到站後的一切操作流程。我預計如果高鐵準時抵達北京南站,那我或許還可以叫的士去青旅把行李放好;如果來不及,那就不放行李了,到站就跑,一路跑到的士排隊處喊一輛的士,那個時間點去石景山並不會堵,我估計大概半個小時便能到。那麼我還能餘有一點點時間來尋找弦子與其他支持她的朋友們。

事實證明我實在太過理想。在高鐵上,我便接到了家人的勸返電話。但我本來就決心要去看,便是什麼都攔不住我的。火車站的出租車停靠點堵,去往石景山的路上更堵…… 我下了火車就拖著行李開始狂奔,但火車站的人遠比我想像得要多得多。網約車根本進不來。最後我整個遲到了半小時左右才到目的地。我還完全不認識那塊地方。快到市一中院的時候就看到了不少警車與便衣。下了車迎面便是一個警察與兩名便衣上來查問,他們也很明顯被我拖著行李的架勢給“驚”了一下。

我被登記了身分證,被發現是一個上海來的。他們表示這是非公開審理,如果沒有旁聽證就不能進去旁聽。也不允許在此逗留。我問他們那哪裡可以等呢,他給我指了指對面一個商業廣場。

無奈只好先離開。在繞到馬路對面去的時候,一路上全是便衣死死盯著我,有男有女。甚至一開始我完全不知道那兩位女性是便衣,還以為她們也是來支持弦子的。然後我再度被要求登記身分證,並被詢問來此的目的,便衣懟臉拍攝我登記身分證時的畫面。(非常令人不適)

被盤查完的我拖著沈重的行李箱,跑去了對面,發現對面確實有一個萬達廣場。(石景山真的比較偏僻)然後我就去那邊,發現也全是便衣。我一路拖著行李走,最後跑到麥當勞去坐著,試圖在社交平台上詢問到其他支持的姐妹們在哪裡(現在想想真的是很危險的做法)。最後沒有能夠在公開的網路平台上了解到其他支持者在哪裡,只好自己繼續一個人瞎逛。最後在一家咖啡店的門口,我看到了兩位弦子二審開庭前與去往現場支持的姐妹們的合影照片裡的兩位。

社恐如我,為了能夠了解到更多關於弦子二審後續的行動與資訊,我硬著頭皮上去問了。她們很謹慎(這很正常我很理解),但當我表明我是從上海來北京特地來看弦子二審時,她們都非常歡迎我。並且熱情地邀請我一起聊天分享自己的經歷。(認識了超級多很優秀,社工經歷很豐富的朋友們。出於隱私保護,不便再細說了。)


02.

說說那天晚上吧。

一直沒有她出法庭的消息,於是就一直等。到了大約晚上七點左右吧,有了她出來的消息。朋友們相約在一處商業中心附近與弦子見面。為了不引起便衣與警員們的追蹤與注意,我們需要分散前往。我與另外兩位朋友一同,但不幸的是,由於我拖著行李箱,目標很大,我與另外兩位女性朋友甫一出門就遭到了警察們的包圍檢查。我們三人之前完全不認識,當下警察詢問我們是去幹什麼的,我們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表示是要各自回家了。警察與便衣依然不由分說地要檢查我們的身分證,儘管在我已經表達了「我已經被查過、登記過好幾次身分證了」的情況下,他們依然逼迫我交出身分證要核查。我只好又一次報了身分證去登記。在我表明我之前被查過身分證時,其中一名警員看著我告訴他的同僚,「是的,這個人是從上海來的,她說是要來旁聽的,但沒有旁聽證。」然後其他幾個警員就死死盯著我,打量我。我當時心裡暗道不妙,我很顯然是太過顯眼被人記住了… 這會導致我後續的行動很難擺脫便衣。

然後警察在核查完身分證後甚至質問我們三人回去哪個方向,回哪裡。其他兩位報了大致的方向並離開了。我由於不熟悉路,只好趕緊用高德查如何去我預訂的青旅。結果我正想離開,再次被便衣攔下不讓離開。他說我行李箱裡裝的是什麼?我說我說過了我是來旅行的,行李箱裡裝的當然是衣服。他們包圍著我不讓我走,然後要求我開箱檢查。我不肯,我說我說過了我是來旅行的,箱子裡沒有危險品。你們憑什麼這樣做?他們只會反覆地告訴我,這是他們的權力,他們有權檢查我的箱子。他們五六個便衣與警察包圍著我不讓我離開,我最後只能打開我的行李箱,讓他們查。那位要求打開箱子的便衣,喊了身旁的一位女便衣來查我的行李。或許他是覺得一位同性更方便查看另一位同性的私密物品,而異性需要避嫌吧。可是他們根本沒有意識到,不論是誰,任何一個我不信任的人都無權在我毫無嫌疑以及對方不出示任何證件的情況下,濫用公權力來檢查一位民眾的隨身物品。不管查我的人是男是女,我都覺得受到了極大的冒犯。我在光天化日下,被五六個警察包圍,被迫打開行李箱,在一個廣場的門口,當眾被一個警員拿出我行李箱裡的每一個袋子,打開,並翻出我的每一件衣物去查看。我看著她一件一件衣服地翻過去,我非常生氣,我盯著她,我又一次問她,妳憑什麼這樣做,妳憑什麼這樣查我的東西?第一遍的時候我不知道她是裝作沒聽到還是真的沒聽到,她還是低著頭查我的衣物。我於是問了第二遍。但第二遍的時候就被那位要求我開箱查驗的男便衣截去了我的話,他表現出了一副有什麼問題來問我的姿態,並且再次,反覆告訴我,「這是國家賦予他們的權力,他們可以這樣做,因為這是國家賦予他們的權力。」

我沒有問到那個女性便衣她的答案。而我其實,更想知道她的回答。我在現場遭遇了好幾位女性便衣。這些掌握著公權力的女性們,被派來弦子的二審現場進行嫌疑人員的盤查。她們在做這些的時候,在想什麼呢。她們又是如何看待我們的呢?

我甚至一度感覺,那位查我衣服的女性便衣,之所以一直低著頭查我,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是因為心虛。當然,她到底怎麼想的我也已經無從得知了。

在他們每一次要求核查我身分證的時候,我都有一直不斷地去詢問他們,他們有什麼權利這樣做?然而他們只會告訴我,根據人民警察法第九條,這是警察的權力,這是國家賦予他們的權力。

我沒有停止這樣的質問,儘管這對我的盤查毫無用處,他們依然還會查我。

我在通過這樣的質問告訴他們,我不服氣你們這樣的說辭。這樣的說辭騙不了我,蒙不了我。你們無故地盤查我們,這是不合法的。這是黑暴,這是公權力的濫用。2022.08.10的石景山,是在行使戒嚴。

我用幼稚又不服氣的語調回答他們,「你們真是很奇怪,我說了我是來旅行的,你們有什麼權力這樣查我。你們憑什麼這樣檢查我的東西。」

而後,檢查完行李箱發現沒有檢查出任何問題的員警們放行了我。我拖著行李箱,一路沿著石景山路走。一路上對視了無數便衣,他們看著我拖著一個行李箱在這附近走,眼神裡就滿是想要上來盤查我的意圖。我根本不管那些眼神,他們盯著我我就惡狠狠地看回去。我一路走,走到了八寶山地鐵站。一路上都有便衣跟著我,有人有車。我發現了,但也無所謂了。

我走到地鐵站附近,思考該怎麼辦。放棄嗎?就這樣回去嗎?我不想。我想弦子的朋友們也都不會這樣放棄的。弦子庭審後一定非常需要朋友的陪伴與支持,我們都是她的朋友,我不能就這樣離開。於是我繼續往遠處走,找到了一個公共廁所。我在公廁裡換了一身行頭(沒有什麼比被警察留下了深刻印象,被便衣記住了更糟糕的了。我必須換衣服。同時也發現了拖著行李箱的好處,就是可以隨時換裝。)

換裝後的我,開始考慮行李箱要放在哪裡。找到一間書報亭,老闆人很好願意幫忙看東西,但很可惜他們開到十點就關門了。我不能久放,於是只能作罷。我狠了狠心,將行李箱扔在了公廁旁邊的一個角落裡,並暗自祈禱我還能認得回這個公廁的路並且等我回來時行李還在。

扔下行李後我來不及多想了,立刻就開始往聚集地點奔跑。那個時候我距離目的地還有2.8公里遠,找不到單車可以騎。我一邊跑一邊摘下眼鏡,換了背包的方式。盡可能地讓自己看起來不像之前。眼看著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我拼命跑拼命跑,只想著我今天一定要附約。我今天的一切奔波都是為了這場無人知曉的單方面約定。

我一路跑,最終終於趕到了地點。我見到了她,看到了她站在人群中間,對著我們讀完了她認真寫下的一字一句,她的發問,她的遺憾與反抗。

敗訴真的很難受很難受,但我們作為弦子的朋友,我們站在一起,一起說了弦子加油,一起擁抱了弦子。

聽到弦子說的那些話真的太難受了。但看到這麼多人一直都站在弦子身邊,警察來了我們也沒有躲,我們站在一起。

大部分朋友都在啜泣。我也是。

我把寫給弦子的信與想送給她的書送到了,儘管在我試圖再與她多說兩句的時候,警察便上前來驅趕我們了。

但我已經知足。

我見到了她,見到了為求一個道理堅持戰鬥了八年的戰士,我聽到了她親口讀出了她寫的那番話。我一點都不後悔那天自己的兵荒馬亂。我也同樣堅信這一切都是值得的,這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2022年8月10號的夜晚我會記得很多年,回憶很多年。它值得被我銘記,它值得被所有人銘記。

這是一個充滿力量的夜晚。

我們在那個夜晚流下的每一滴眼淚,都是有力量的。我們的每一句支持的話,每一張手繪的支持漫畫,每一句手寫的歌詞,都在無聲卻大聲地告訴那些便衣、那些用不懷好意的眼神盯著弦子與此次案件的人們,我們知道你們在盯著我們!我們一點也不畏懼你們,不論你們是誰。我們會繼續勇敢地戰鬥下去,為每一個遭受性別暴力需要支持與幫助的女性,我們無畏無懼,我們會一直發聲、一直反抗。


後記

這篇文章我從8月10日的晚上開始寫,斷斷續續地寫到今天。用詞從今天變成那天。

對不起,我實在沒有能夠在第一時間整理並寫出這些經歷。

每一次回想那天的時候,都依舊很痛很難過。每一次回看弦子在法庭上拷問司法正義的那段話時,每一次想起那個狼狽不堪又無比勇敢的夜晚時,都會哭也很抑鬱。


但哭完爬起來繼續徒步行走在路上,我從未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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