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模拟最小的那粒沙子摩擦爱人肌肤的感觉 | 《失控玩家》

昨晚看了《失控玩家》，包括之前的《头号玩家》、前些日子开始火起来的NFC艺术品，以及最近很多人在讨论的元宇宙概念，我就随便聊聊，写到哪算哪。

一些人试图从哲学层面探讨这部电影，我个人觉得这方面能说的不多，能想到的也就是智能设计论，我们这个世界的存在是被更高等的智慧设计过的，就如同电影里人类可以设计出虚拟人物并赋予其智能，这个虚拟人物有了自我意识，而人类自身也是如此被发明出来的。

电影里多次提到一个词“观察”，之前玩家在游戏中总是杀害NPC人物，这是游戏的爽点所在，但是到了结尾，有更多玩家愿意去观察NPC的自然成长进化。这或许对应着人类早期神话中，很多神总是暴虐的形象，强迫人类献祭，随意屠杀人类，但逐渐这些记录越来越少，最后不存在了，神从人的世界中消失了，或许他们从参与者变成了观察者。

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会显得哲学与神学的门槛太低了，我也确实就了解这么一点点。

1.产品配不上概念

如果站在一个极具理想主义的角度讨论虚拟现实和元宇宙，会得出一个令人悲观的结论，现有的互联网产品根本配不上他们试图提出的概念，而且差距越来越大。那些美好而宏大的概念只存在于策划书、发布会和沙龙访谈中，而现实的产品水平总是会提醒我们，那些概念永远都实现不了，因为概念的提出者就没打算真的实现，他们就像周报一样精致、工整、无用。

早期的互联网先贤们试图构建一个超越现实边界限制的世界，有意思的是，互联网的雏形恰恰诞生在边界限制最为严峻的冷战时期，为了军事通讯用途被发明，之后随着商业化的发展，互联网确实超越了地理边界的限制，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阶层边界的限制。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理想中的在虚拟世界中寻求自我实现，目前来看至少在我们的社会里是一件奢侈的事情，这需要物质成本很低的生活、相对自由的表达空间、和质量很高的游戏，而我们恰好在物质成本很高的生活中，表达空间受到管控，高质量游戏难以轻易获得和与世界联网，很多人只能玩低级的圈钱游戏。

《北逃》里面有一句让我印象深刻的台词，“为什么上帝只在南朝鲜？”。

2.你怕不怕硬件被砸烂

《失控玩家》最后提到了一个很关键的点，就是“服务器”，一旦服务器被摧毁了，整个虚拟空间也就不存在了。当然说到这里会有人提到区块链，也就是理想化的区块链技术不需要一个主服务器，而是分布在所有用户上，但我要说的不是服务器，而是硬件的问题。

换句话说，只要连接虚拟世界的方式依然是通过电子硬件完成，或者通过互联网完成，或者通过科技产品完成，就一定会受到硬件的限制。问题就在于，这种限制的权力掌握在谁的手里，谁能切断光缆，谁能查封服务器，谁能强制监控硬件，谁能要求你购买硬件必须实名制，谁能顺着WiFi信号派出无人机找到你。

如果你的手机卡都必须用真实身份证购买，那么想要在硬件接入的虚拟世界中得到现实世界无法实现的自由，那就是有风险的。如果不需要硬件就能接入虚拟世界，那就是字面意思的做梦。

3.NPC觉醒

《失控玩家》中的NPC觉醒与《头号玩家》里的角色觉醒有本质区别，《头号玩家》里的角色觉醒虽然在场景中表现为虚拟人物，但他们在现实里是真人，有真实的社会地位、舆论能力、交际圈子，这些是实打实的影响力，而NPC觉醒没有任何实际影响力。

电影中最终是如何保护住NPC的世界的？虽然NPC男主角的行为至关重要，但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是“场外交易”，也就是现实世界中的法律诉讼、舆论压力和女主角（我超迷她）与反派对最后一台服务器的谈判争取，虚拟世界自身没有抗衡能力，他们只能被作为筹码，在现实世界中产生博弈作用。

NPC的觉醒与抗争对现实世界没有任何直接影响，他们只能通过影响玩家来间接作用于现实世界，比如一款游戏玩家众多，可能游戏公司出于盈利的考虑会做出一些让步，或者一个事件被媒体关注追踪，游戏公司也会注意到舆论公关的问题。

但这一切回到我前面提到的硬件问题，因为硬件问题决定了“谁在掌握谁的命运，而不是反过来”。现实世界中的奴隶觉醒，可以把奴隶主真的吊死在路灯上，这样的觉醒才有用，虚拟世界中的奴隶觉醒对现实世界会产生相同的作用吗？

游戏又不只一个，一个游戏中的NPC觉醒，公司可以把这款游戏下线，换一款新的上来，人们一定会去玩的，不要小看资本营销的能力。其实不要说游戏NPC，真人也是如此，公司或者政府有的是办法对付“觉醒的人”。

4.肉体的交流远比精神更敏感细腻

虚拟现实中的交流能否代替现实世界中的交流？

我换一个问题，《失控玩家》中两个游戏角色之间接吻能否代替真人接吻的感觉？我觉得除了女主角之外，多数人应该觉得不能代替，为什么？因为人们在这一点上是清醒的，语言和文字的交流永远比不上肉体的感知。

在互联网出现以前，人类也有超越现实边界限制的交流方式，就是笔友，纯精神世界的交流。互联网给了人们更深的体验方式，可以即时接收发送信息，而且不只是文字，还包括声音和影像，也许未来可以模拟到非常逼真，我们进入虚拟世界就如同两个人真的坐在一起。

但人们常常高估了自己的头脑，低估了自己的肉体。

语言文字的优点在于复制传播，使得人类文明迅速发展，但在交流的深度上，语言和文字反而会形成障碍，即便是同一种语言文字的使用者，也会因为词汇量的问题导致在语言文字的运用理解上存在很大误差。

人类有更敏感细腻的感知方式，通过表情、眼神、气味、温度、触感来获取信息，但因为语言文字主导的世界过于发达，人们反而容易忽视这些更敏感细腻的感知方式。会有人提到图片和音频视频，其实大部分图片和视频同样是基于语言文字逻辑的表达，也就是“让你看或听出想表达的内容”，依然是需要人通过头脑去理解，只有很少数内容是直接进行纯粹的视觉听觉刺激来传递信息。

想知道你的身体有多敏感细腻吗？找一张尽量光滑的纸，去沙地上装一瓶沙子倒在纸上，闭上眼用指腹部分在沙堆中分出最小的一粒，再想一下这粒最小的沙子在你爱人的肌肤上摩擦是什么感觉，这就是人触觉传递的精度，是语言和文字永远都做不到的。

现有的虚拟世界问题在于，只能提供基于语言文字逻辑层面的交流，而无法提供更全面深入的感知方式，也就是用户依然需要通过看和听来接收信息，而现实世界中人们所面对的问题恰恰就是看和听的信息太多了。

也许未来技术发展更高，搭配更多硬件可以完全还原触觉、味觉和嗅觉，让人们在虚拟世界中的体验和现实世界完全一样，甚至是所谓的“缸中之脑”，完全塑造一套新的肉体知觉。

但现在来看，可能要到一个我无法想象的年代，因为人的脑子是非常好骗的，纯语言文字太容易蒙过一个人，但人的肉体感知太细腻了，能做到完全还原在我看来也并非科幻而是有点魔幻了。

而且无论是头号玩家还是失控玩家，画面上我们都很容易看出来，开发者并没有在还原真实这一点上过分纠缠，因为真实并不好玩。

5.虚拟世界和现实真的有区别吗

虚拟现实作品的世界观往往都是很悲观的，理想情况是现实生活很美好，于是人们想追求更美好的另一种世界体验，但真实情况是现实世界很糟糕，于是人们希望在虚拟世界中寻求美好，然而大部分人在虚拟世界中同样糟糕。

有人说虚拟世界突破了现实权力与财富的限制，这简直可笑，我们都不提充值玩家和高端硬件这样的设定，就说纯粹的个人技术，也是需要大量时间进行训练，这些不必花在劳动谋生而可以用于游戏的脱产时间是怎么来的？

现实世界中也是如此，古代科举考试科目内容高度限定，看似给了人非常公平的机会，可是只有少数人能够有财力支付不需要劳动而专心读书的生活成本，武举考试更不用说，不生产却大量食肉、专业的体能和格斗训练以及购买兵器，能练武的大多是富人，这和打游戏有什么区别吗？

我们很多人的现实生活和虚拟世界区别并不大，住在人类建造的城市中，遵守人类发明的法律，在人类设定的规则中做任务获得报酬，我们生活的一切本身就不是自然的，都是被人为塑造的。

包括我们感知外界和思考问题的方式，就像《失控玩家》里NPC男主角爱上真人女玩家，那是他的程序写好的。现实世界中，人们爱上一个人，也是受到了从出生开始各式各样的环境教育影响塑造，最终当他遇到这个人的时候，认为这个人是他应该爱上的，这也是一种程序。

如果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本身区别就不大，人们还需要创造另一个世界吗？

6.奴役

有没有想过，你在现实世界中每天辛苦工作换取一点微薄的薪酬，挤出一些闲暇时间进入虚拟世界，结果在虚拟世界中还是要辛苦工作？到时候并不是每一台电脑是一个服务器节点，而是每个活人都是一个节点，你的时间、体力、记忆被用来为社会服务。

想一下那个场景，白天在公司工作，晚上进入一台机器内脑袋插上管子，开始往你的大脑里植入数据，这部分是你自己无法开启的，就像有人在你的床下存放了一个密码柜。

《黑客帝国》里面提到人被存放在一个个容器内，当作电池用来生物发电，死后化为营养液供给其他人类，那是基于肉体的，也许基于精神的就是我说的这样，你的大脑被征用了，所以你在现实生活中好像没那么聪明，记忆力也一般，感情好像也不充沛火热，因为留给你自己的大脑空间太少了，或者说不允许你自己占用太多大脑，能凑合活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