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青
水青

酷兒,鱗翅目,寫一些愛與性。

流動對白 一

(编辑过)
女人沒有女人樣子、學生沒有學生的樣子⋯⋯,以後會不會有人說我是「山羊沒有山羊的樣子」呢?


阿尼說他是一隻山羊。

「如果性別上的自我認同可以流動,那身分也可以吧。」他淘氣的說。

阿尼在陡峭的岩壁上自若疾行,偶爾回過頭看望爬到腳抖的我,像在確認我是否已昏厥,要下來多扛一個平時缺乏運動的人類。

「女人沒有女人樣子、學生沒有學生的樣子⋯⋯,以後會不會有人說我是『山羊沒有山羊的樣子』呢?」

「不會,他們不會『允許』你是山羊。」我停下來粗喘兩口氣,才得以回話。

很喜歡跟阿尼說話,即便每次天真爛漫的靈性發問,都被我用社會化、相對悲觀的方式應答,他還是一副饒富趣味的表情,在我身旁打轉。

「由於無法輕易得脫離社會,只能一點一滴改變社會對山(異)羊(類)的偏見,需要好長好長的時間。

可能有很多山羊會遭受霸凌、嘲諷,被親人辱罵或趕出家門,甚至必須赴死來獲得解脫。」

 阿尼陪我坐在一塊大石上,慢慢的喝幾口水。

「死後再被宗教團體譴責不愛惜生命,被房東室友幹譙:『為什麼要在房裡死?為什麼要給別人添麻煩?』。」

人類的心並不堅強,只要長時間遭逢惡意侵蝕,並且接住他下墜的力量不夠穩固的話,很容易就會壞了。

「反社會份子,我想我沒有成為憤世嫉俗的反社會份子,或了結自己的生命,是因為有人支持住我,包括精神還有金錢上,衣食無虞,沒有狂暴的瘋言日夜刺傷我,我有我的樹洞,在那裡不用去思考自己的價值,安心的躲起來就好。」

可是不是每個人都這麼幸運。

「也因此,幸運的人對於『不幸』缺乏想像力,不曾作為山(異)羊(類),不吃草、不熱愛在岩壁上走跳,很容易掉進以自我為中心的陷阱裡,出於本能得推開異己。」

阿尼撥弄著我背包上的烏龜吊飾,「但我還是想當山羊哦。」

 別擔心。

「人類同時也聰明又友善,總是學習著、思考著。有一天,你會看到一大群不是山羊的人,為了山羊站上街頭,高聲呼喊;為山羊的權益,立法奔波,只要有人相信善意,一個一個傳遞下去的話⋯⋯。」

「山羊就可以登記結婚了吧?」

我笑開來,阿尼也是。

他知道如何照顧好自己,肯定也知道,我竭力在安頓自己的憂愁與恐懼,既討厭又喜歡這個世界,沒辦法逃開,才會掙扎不已。

很喜歡流動這個詞,喜歡說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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