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rightF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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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學無術的香港廢中一枚,被醬缸社會不斷磨蝕的齒輪。珍視香港,也對羊城有複雜的情感。同時遊走Medium、Matters及方格子,閱讀為主,偶爾隨心寫寫,努力練習讀文「斷捨離」,著有《港穗情緣》

我的兩個(?)中國

看到梁啟智兄發起這個寫作活動,感覺這實在是一個富有挑戰性的題目,不易下筆。但我想,對這個政權有多恨之入骨的香港人,對於「中國」這個名字,也多半有不同的面向和想像吧。

要確實數出跟自己有連結的「中國」有多少個形態,其實也不容易,因為好些的經歷同時混合了不同的範疇,難以界定。從自身的成長經歷出發,坦白說,也覺得這一篇不是handle得很好,但也嘗試拋磚引玉,提出了一些觀感,歡迎討論。

比起不少香港人,我自己跟「中國」的第一身交集,其實不算深。雖然家族有些人仍然居於珠三角範圍,但就連祖父的一輩,也多年沒有跟他們聯繫,所以「回鄉探親」並非自己的一個生活經歷;讀書時沒有參加過中國的交流活動,工作上亦沒有跟中國公司有商業連繫,所以也沒有跨境出差的經驗。唯一的連結,就只有近幾年開始,把廣州深圳,視為遊玩(及/或探索的)的地方(其實在2015年之前,有十多年的時間,自己也沒有踏足『中國』的領土)。

但當然,論體制上的中國,多數的香港人,有型無型之間,都會受過共產黨極權的蹂躪,尤其是經歷過這一年的逆權運動。

回想起來,自己也沒有對中國,有過很深厚的認同感,記得小學的副校長,是「愛國」之人,那時候的教導,是奏起義勇軍進行曲的時候,大家都要肅立起來,認真地把這歌的歌詞吐出來;而校方也引入過「第八號廣播操」要全體同學每天早上在操場列隊完成。「國慶」臨近的日子,「隆重」的升旗儀式加做早操的配搭,也曾吸引一些報館到母校做採訪。

年幼的我,只單純認為要做好學生,聽老師話是一個條件,所以不會敷衍對待義勇軍進行曲和第八號廣播操。看著hea做的同學,會感到鄙夷,但對於這等行為背後的connotations,就沒有深究太多,這些東西也沒有給予自己很強烈的中國人意識。升上中學的初期,學校的「升旗儀式」流程相對簡單,但那時「認真」地對待義勇軍進行曲,卻讓自己成為被鄙夷的一群,慢慢地,自己也對這個儀式,予以輕視了。

不少調查都顯示,2008年北京奧運的一段時間,是香港人對「中國」認同感最高的時刻。那時,奧運聖火有路經香港,而因為馬術比賽的場地就位於自己居住的社區,傳遞活動也「順理成章」的有在自己的社區發生過。不過,對於聖火路經自己家門樓下,我只覺得這個社區可以在國際盛事裡留下一個名字,而感到自豪,但卻絲毫不認為是因為叼了中國的光,才能讓這個城鎮取得如斯的「成就」。那一屆奧運會,中國因著主場之利,取得不少奧運金牌,但也沒有令自己變得抓狂,追影馬術比賽場地的接駁巴士,才是自己那時關注的「頭號大事」。

對於中國的負面印象和意識,已忘記是甚麼時候開始產生,也許初中年代的中史課會有一些助攻吧,跟北京奧運同年出現的毒奶粉事件、零八憲章等可能都是一些轉捩點,而學校有關六四的早會,亦加深了自己對這個國家醜陋的一面的了解。第一次去維園的六四晚會,是2009年,單純是有老師帶隊才跟隨,而願意赴會的動機,亦相對單純(2009年之前的我,對於每年6月5日的新聞,其實也是無感的),對於那年港大學生會的風波,也沒有了解太多。而後來才知道,那年有不少1989年尚未出生的香港年青人,俱有出席晚會,使晚會出席人數創下了近年的新高。

2009年有關香港政制改革的討論,也算是一個相對白熱化的階段(可參考Medium「世代懺悔錄」的考古文章),加上反高鐵事件,中國在香港的權力「第二把手」和加速中港融合的矛頭,開始顯現。那個年頭,已經有一些遊行集會,劍指中聯辦這「權力核心」,對中國本已沒有太多認同感的自己,也開始形成對這個國家的更多批判和對抗。

後來的事,都是歷史了,宜居灣區規劃、國民教育、新界東北發展、2014政改(白皮書、人大八三一)、雨傘革命、水貨客事件及光復行動、立會宣誓風波和釋法事件、粵港澳大灣區、高鐵一地兩檢、明日大嶼人工島等,處處突顯中國對香港的干預和赤化不斷升級。由反對「送中條例」引爆的逆權運動,中國連各種底線都顧不得了,用盡一切的方法,誓要把香港(人)置諸於死地,配上阿臾奉承的跛腳鴨政府,「造就」了香港當下的雞毛鴨血。

上述提過的種種事件中,雖有不少牽涉政制法治的範疇,但也有一些城市規劃和基建相關的,可帶來較多對於港中交流和香港定位等多方面的思考。不少專業人士在那時質疑過,香港是否要跟珠三角地區/中國有著如斯緊密的連繫,非要把香港接入「一小時生活圈」,讓高速鐵路直插香港的市中心?香港的城市發展定位和建議發展的產業,真的是為了促進香港的長遠經濟發展和改善民眾生活福祉,還是只是配合珠三角的需要而作出配合?在中國的戰略發展層面下,香港的城市規劃自主權,尚餘下多少?這些拮問儘管也讓我反對著那些跨境的基建發展策略,但也慢慢對於這一個層面的中港關係,有多一點思考。香港跟中國(尤其是珠三角),因著地緣因素,無可避免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和連結,但在官方那些論述以外,香港除了逃避、切斷所有跟中國的聯繫,應存有其他的可能性。

進入了社會大學後的第一份工作,公司裡有好些「港漂」同事,本來也有意欲想研讀一下她們的心態,但一來她們實在不黯粵語,而且因為這群「港漂」同事數量也足夠形式屬於她們的小圈子,要投入她們的圈子有一定的困難,加上她們對於這等範疇也不見得有甚麼興趣,這個念頭,很快就不了了之了。

2015年自己初次逕自上深圳,某程度上也是因為梁啟智。那年中國有一套電影《港囧》上畫,這套電影有不少片段是在香港取景,導演也曾表達過這部電影與香港的意念扣連(如開首的一堆香港經典流行曲)。那時就是讀了梁啟智的影評,就決定走上深圳去欣賞這部電影(後來才發現,這電影在香港也有上畫,不過票房應該不太好)。電影的內容已忘卻不少,但那時覺得電影裡的弟弟,不斷的在香港纏繞著欺壓著哥哥,是有種中國侵略香港的投射。而電影裡幾乎沒有粵語的對白,「香港」這場境也只是個借來的軀殼。

這次去深圳看電影的經驗,也算是打開了潘朵拉的盒子,促成自己有更多上深圳廣州的經歷,最少在2019年逆權運動爆發前,自己「離境」的頻率仍算高。這些經歷和感受也散落在多篇Medium和Matters的文章裡,以及自己去年的拙作。雖然有部份的行程純粹是想讓自己escape一下,但在了解老廣的一些生活文化,以及粵語地區的歷史古跡(最少至民國時期)時,慢慢發覺,這些東西跟香港的歷史也有不少的連結和淵源,自己在這些地方聽到粵語的時候,仍會感到一絲的親切感,而粵語地區的嶺南文化底蘊,亦實在值得細味。

所以,看到粵語在廣州的使用情況越見下降、廣州老城區不少歷史文化元素逐漸消失的時候,自己亦感同身受,因為廣州赤化的這種形態也許就是香港未來要面對的。就此,對於捍衛粵語和老廣文化的人,自己也會有一點appreciation。

只是,對這個sector的喜好,我也難以斷言能否歸類為「文化中國」的一部份,還是沿用「嶺南文化」或使用其他合適的形容詞會更好。傳統中國文化的所謂博大精深,也是由不同地區的歷史文化,在大一統的形勢下結合而成,細分的話,地區之間的差異大得足以構成不同的體系,也各自有獨特之處。如果把各種派系的文化,通通歸類為「中國文化」/「中華文化」的一部份,這某程度上是矮化了各種派系的價值。

現在新冒起的中國生活方式和社會形態,地方間的差異已變得少了很多,影響力遍及全國的大企業比比皆是。誠然,有些有性格的東西,自己仍會接受(如1200bookshop,或深圳的一些獨立咖啡店),但曾經風行香港年青人的「上深圳飲喜茶食海底撈」風潮,以及某位知名飲食vlogger的取態,我對此還是感到不以為然。

以前的文章也有寫過,如果因為「體制中國」的限制和醜陋,讓我無法再前往深圳和廣州,放棄對嶺南文化的研讀和愛好,這會是一件相當可惜的事。這種心態,到現在大抵維持著。不能否認,「體制中國」其實催毀了不少對這個國家的多元想像,也建構了不少不必要的、沒有基礎的關係扣連,間接促成小粉紅的盲目愛國等現象。疏理和解構這些關係,對於生活在牆內的人,以及現在被中國箝制著的人,也會有正面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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