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dium、Matters、LikeCoin使用札記（2020上半年）

去年年尾，曾經寫過同樣的題目，如果每半年就著這三個範疇和生態做一次回顧和疏理，相信也是有意思的思考，也是對時代的一種另類記錄。此札記的內容，有部份曾散落在不同討論文章的回應串內。

2020年上半年，對香港以致全世界，都絕非一段太平盛世好日子。香港人抗爭一年，換來的，卻是更為毒辣、黑暗和不堪的形勢；而武漢肺炎的大爆發，也弄得全球各國雞毛鴨血。經濟和線下社交的停擺，讓自己多了空閒遊走不同的內容寫字平台，而兵臨城下的時空，自己也會想閱讀更多能夠回應政局的文章。

2019年年尾，LikeCoin正式轉移至自家的區塊鏈，經過半年多的運作，也日趨成熟，早前有嘗試提出議案增加驗證人的數量和佣金調節，稍後亦會有如Super Like的新功能推出。轉用自家的區塊鏈後，LikeCoin基金會的說法指，讚賞公民的點讚，能夠接近即時讓創作者獲得收益。經過了一段時間的觀察，發現每位申請成為讚賞公民的用戶，都會有另一個對應的錢包，專門處理透過讚賞公民月費購買的LikeCoin及其分發，系統會根據讚賞公民整體的點讚平均數和個別用戶的使用習慣，設定每一天每一下點讚的「含金量」，及分發上限，而倘若當天用戶的點讚量快將達致上限的時候，每一下點讚的「含金量」就會大幅降低。如果用戶在一個月內用不盡5鎂的LikeCoin，餘額就會滾存下去，往後的點讚「含金量」將逐漸調升。

要找到屬於自己的「讚賞公民」對應錢包並不困難，只要你為一位創作者的文章點讚了，再即時向該創作者直接轉帳，就可以在LikeCoin Chain的交易頁面找到相關的資料了。

因為自己算是經常為不同文章點讚的用戶，所以也明白自己每一下點讚的「含金量」不會太重。有些用戶為了確保創作者的收益，會訂購兩個（或更多）讚賞公民戶口，亦有用戶向LikeCoin基金會查詢過能否設置不同金額的讚賞公民計劃，但基金會卻指如斯的設定會令讚賞公民之間的權限變得不公平。在瞭解到讚賞公民的運作方式後，縱使基金會不同意亦不鼓勵如斯的做法，近數個月自己會從自己的錢包裡轉帳當月月費所購得的LikeCoin的一半，轉到處理讚賞公民月費的對應錢包裡（例如當月的5鎂，扣除了行政費，購入了1000個LikeCoin，自己就會再轉帳500 LikeCoin）。不過這數月來的觀察，暫時未見此舉動能提升自己點讚的「含金量」。

Medium過去被眾多華語用戶批評的各種硬傷，在2020上半年依舊存在，估計他們的管理層在可見的將來也不會有意欲去處理。這段時間，持續看到有些在Medium筆耕多時的文友，（高調）宣告轉戰其他平台，或默默地停止更新了，多個不同的寫作平台如Matters、方格子和Patreon，也成了不同Medium文友的「落腳地」（也感激一些轉場至Matters的Medium文友，『轉場』後也會繼續追縱自己）。

過去不少Medium的華語文友，都是透過追縱不同華語用戶，再在「new from your network」的部份去閱讀文章，所以之前有些時候「new from your network」部份無故在Medium的首頁消失了，不少文友也大感苦惱。但當這個「your network」規模持續收縮，這個方式推送出來的文章數量，也不斷減少，甚至有些相對熟唸的文友的文章，並沒有在這個部份顯示出來。所以這數個月，自己也多了直接搜尋加了「中文」或「香港」tag的文章，反而這方式偶爾會讓我找到一些過去未有追縱，或新加入的文友的文章（也懷疑其中一位是自己的中同）。部份新文友的文章質素也不懶，但因為種種原因，這些文章無法接觸到多數的華語用戶（為文章拍手的用戶/數量極低），差一點就成為了滄海遺珠。

方格子在四月頭也（正式）接入了LikeCoin生態圈，因文首所述的原因，自己瀏覽方格子的頻率稍為增加了，這段時間的觀察所得，加裝了Like Button的方格子用戶大約有兩成左右。不過如之前的札記所指，方格子的主流文章仍然不很切合自己的閱讀興趣和方向，所以還是沒有在那邊注冊成為會員，也沒有意欲進行「三台同步」的更新。

Medium越來越差的寫作收益，加上從不公開的收益分配機制，也是其中一個讓越來越多文友出走的原因。方格子和近期在香港知名度急升的Patreon，俱容許創作者自行設立訂閱收費機制，創作者基本上可直接獲取訂閱費用裡大部份的收益。因為財政所限，自己實在無力同時逐個創作者去付費訂閱（如果在Patreon訂閱5-6個創作者，已經耗費接近30鎂），個人還是比較喜歡Medium或讚賞公民那種只需付出一個價錢，就可以「大包圍」讀到嘔的模式。

自己並沒有很深入的使用方格子和Patreon，但如硬要為兩者做比較，個人會認為就算創作者在方格子建立了收費牆，平台的空間仍算是可以讓讀者容易找到不同的創仍者，而創作者之間也可互相知道對方的存在，甚或作出交流（儘管聽說方格子的閱讀量和後續討論也是偏少）；而Patreon予自己的感覺更像是如Wordpress的一種創作工具，只是它會協助創作者建立收費的渠道。不同的創作者儼如獨立的個體，要透過其他的方式（如Facebook專頁或友儕間口耳相傳）才能知道原來有另一些人同樣也在Patreon創作。我敢說，要做一張Patreon香港創作者名單，比起做一張Medium華語用戶名單，難度更高。

同樣在2020年急促成長的Matters，走的是截然不同的路線，這半年自己對Matters的黏度可算是最高，但它也是出現最多爭議和變化的地方。Matters在進行內測，到全面開放注冊、接入LikeCoin生態圈的時候，以深度政治、社經、文史哲類文章為主，討論風氣濃厚，附以區塊鏈和分散式節點儲存的特性，這些都是吸引自己的地方；而來自牆內被打壓的聲音，更是Matters一大獨特和可貴之處。2020年頭，武漢肺炎在牆內大爆發，不少牆內的文友為在主流媒體中被河蟹的報導做了備份，亦有很多文友記述了第一身的抗疫經驗。有一篇記述確診了武漢肺炎的女兒在年三十忍痛向同樣染疫的哥哥說「我們沒有媽媽了」的人物報導（該文章在牆內刊出不足24小時已迅速被河蟹），以及郭晶的封城日記、艾曉明老師的生活記事等，甚至近期端點星事件的支援者後續追縱，通通都是讓人印象深刻的文章。

去年尾的時候，開始有一些來自Steemit和其他寫作平台的創作者加入Matters，這趨勢在2020年頭基本持續。Matters的用戶雖來自五湖四海，但對新人基本友善，會鼓勵創作，加上各種的寫作活動，顯得熱鬧非常，有文友更為Matters改了一個非官方但相當多人受落的中文名字「馬特市」，用戶以「市民」自居，也是對平台有歸屬感的一種展現。

但樹大必然招風，有些文友曾經表達覺得Matters的文章十居其九都是討論政治，且有內容農場式洗版和「五毛」的無意義留言充斥，令人煩厭；但也有文友覺得，相對輕鬆和生活化的文章，往往比起深度政治社經哲學文章，能獲得更多的關注和點讚，跟Matters成立的「初心」越拉越遠，也浪費著珍貴的IPFS資源。有關內容/創作平台和社群平台的定位分野、LikeCoin點讚哲學、首頁文章推送演算等，在Matters也牽起過數波較大型的討論。有個別對Matters心存怨恨的用戶，甚至曾經利用AI發動大規模的洗版和刷讚，對網站進行惡意攻擊，影響首頁文章推送和LikeCoin月費配對基金的運作。

近日，Matters官方發起「讓愛發電」計劃，創作者草擬寫作計劃後，讓廣大用戶透過新引入的轉帳功能「投票」，票數最高的16份寫作計劃，將可獲得來自Matters官方的LikeCoin贊助。有相當的文友反映，這個活動令Matters本已出現的一些「同溫層」現象進一步加劇，一些熟唸的文友社群互相為對方的寫作計劃投票，輕易取得了較高的「票數」，並四處在人家的提案下留言討讚。此舉也導致一些相對小眾且更有深度的寫作計劃，無法取得更多的支持和曝光度。

雖然小弟不才，生產出來的文章大多都是沒有意義的垃圾，也無力在一些深度文章下留下有意義的留言和回應，但坦白說，對於Matters這半年來的生態轉變，個人還是有點不以為然的。儘管看到Matters首頁仍然留有「值得讀」的部份，官方也曾發文推介深度政治社經文章和相關的寫作者/團體，而這一類文章的數量在近日也有了起色，但比起最「全盛」的時期仍然差很遠。不少Matters的種子用戶，以及來自牆內的高質創作者，都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更新，只是不知道他們是因為在Matters的身份被曝光了，故此不得不放棄這個平台；還是因為香港的形勢變得更為惡劣，導致他們擔心在Matters發表文章不能在獲得「保障」；抑或的確是網站生態的轉變，令他們覺得Matters不再是適合讓他們發表文章的空間。

上文把Patreon（甚或Wordpress）比喻成一種協助用戶建立網站/寫作空間的「工具」。「工具」本身可以沒有任何定位和立場，任何的價值，都是由用戶自行賦予。但Medium、方格子和Matters的創立，或多或少都帶著一些初衷和意願，這注定了不是所有的內容創作，俱能環抱在同一個大熔爐下。比如Medium的英語圈，亦是推崇深度閱讀的風氣，找到的文章動輒都是十多二十分鐘閱讀時間的長文。故此，會願意使用和推廣Medium的華語用戶，大多也是願意閱讀和撰寫深度長文的人；想要輕鬆短文的人，對這類的平台根本看不上眼，也非平台需要爭取的一群用戶。

同樣道理，深度政治社經文史哲類文章，和牆內的高質創作者，是Matters較為核心的特點和價值。儘管每一位創作者對自己的文章，都花上了不少的心機，但倘若主流大眾化類型的文章，令Matters本來擁有的特色和價值反而變成邊緣，被排擠了，相信這也不會是大家樂見的結局。

不少創作者都會把同一篇文章投放至不同的內容創作平台（甚至媒體），以面對各類的授眾。如果有些現時在Matters深受歡迎的文章，是出現在Medium、方格子、甚至自建的blog或個人網站，我對它的接受能力，反而會更高。

套用上述的框架，要為LikeCoin作一個較為確切的定位，難度反而更高了，我也說不清它只是一種單純的支付/讚賞工具，還是隱藏一種同樣帶有價值的appreciation。原則上，用戶使用LikeCoin為哪種文章點讚，是用戶的自由，沒有人能夠干涉，但當自己看著一些輕鬆生活文，反而比對抗極權的深度長文獲得更多點讚的時候，總是會看不過眼，尤其是在這種風雨飄搖的日子，這一類長文理應獲得更多的關注，文章的創作者鼓起勇氣撰寫和發表這一類文章，也值得擁有更多的rewards。

而LikeCoin基金會去年正式launch「讚賞公民」的計劃時，同時宣布了跟香港三大網媒（香港獨立媒體、立場新聞、眾新聞）的合作，強調透過LikeCoin支持公民媒體的重要性，而近日基金會在專頁上的文宣，也有提及同樣的觀點。

幸而，暫時未見有藍絲的KOL在他們的網站或內容平台撰文時加入Like Button，及鼓勵他們的「支持者」使用LikeCoin刷讚。倘若上述情況真的出現，我自己也無話可說了。

Matters和其他網站對LikeCoin的使用情況，或多或少跟上述提及的收益情況，有一定的關係。在其他的網站，LikeCoin只是創作者其中一種獲取appreciations和rewards的渠道，他們最核心的粉絲，已直接付出真金白銀支持創作者了，而單純路過網站的讀者，也不是所有人都會明白LikeCoin的概念，看到Like Button時就會注冊Liker ID，為創作者點讚，甚至成為讚賞公民。不過在Matters，LikeCoin是唯一一種讓讀者向創作者表達appreciations的渠道，注冊了Matters的讀者都已經自動成為了Liker ID，無顧慮無障礙地點讚，駐紮在Matters的創作者，獲得的LikeCoin自然水漲船高。早期的Liker Land仍設有當日熱門的部份，十居其九的文章也是來自Matters，也許可以讓人覺得有不少創作者也能透過Matters獲取可觀的關注和收益，但這也是一把雙刃劍，可以令人覺得如果LikeCoin只是在Matters才能獲得如此高的認受性，不利其他網站的創作者和經營者加入使用。現在的Liker Land取消了當日熱門的部份，加上稍後推出的Super Like功能，相信這個現象會有所改善。

另一項自己無法同意的，是好些Matters用戶無論在任何情況都會為所有文章點讚足5下。早在Matters由使用自家MAT幣轉至LikeCoin生態圈的時候，已有文友擔心當點讚變得毫無成本的時候（以前的Matters，在使用MAT幣向文章表達appreciations的時候，自己持有的MAT是會抵銷的），淪為跟facebook like沒有分別的玩意。當明白到「讚賞公民」月費分配的運作原理，加上LikeCoin的生態圈越加壯大，就更加明白「分級」點讚的重要性。雖然有些時候，為了思考哪些文章哪些創作者值得獲取更多的rewards，會讓人變得功利和市儈，無法隨心行事，但每個讀者也總不會對所有類型的文章有同樣的喜好，而當點讚不是一個無條件的行為時，如何讓最多創作者獲益和展現自己的喜好及欣賞程度，也是我更為關注的。

比如獨立記者蕭雲，他做的報導補足了其他主流和公民媒體沒有address的視角，而他個人對於當下的時局和犖典閱讀也有很多深入的思考，所以他的每一篇文章，我自己都會點讚足5下。

以前LikeCoin的用戶沒有那麼多的時候，自己也尚且有一些空間，做一些禮節性的點讚，協助凝做內容平台和社群的生態；但當這個生態圈越加龐大的時候，根本沒有辦法無條件地為所有認識的文友做禮節性的點讚。倘若只是在一群互相認識的文友間刷讚，忽視了對深度好文做appreciation，這也是一種得不償失。

2020年就這樣走了一半，香港要面對的，是一個更為黑暗的時期，世界的紛亂，在一段長時間內也不會止息。不欲任何一位萍水相逢的文友，會遭受文字獄的囹圄，也盼望LikeCoin這一套機制、Matters這一片空間，不會被極權強行終止營運閉站，甚或出賣用戶的個資。而Medium對華語用戶的硬傷，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也讓它沒有受到很多五毛的騷擾，如斯的形態會否間接地讓其成了一個「避風港」，還是它最終都會在極權面前跪下，也是一個水晶球問題。

也謹此呼籲香港人，明天，請去做自己認為適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