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鴉片戰爭之後|歷史的另一種想像

廣東模式的終結:一段友誼的結束

這本書從1793年的馬戛爾尼使團開始,以大量的同時代史料(英文為主,中文為輔),回顧半世紀來的中英關係、廣州貿易模式,如此鉅細靡遺,就是要說,歷史並不是必然的,鴉片戰爭的爆發,並非真的來自長期衝突不可逆的爆發,也不是所謂文明的衝突。

作者在終章特別回顧了故事中的一段友誼:

鴉片戰爭後,清朝對外貿易的許多限制被迫鬆綁,包括十三行洪商的壟斷權,此前外商只能跟十三行洪商交易(當然這是針對合法貿易,鴉片走私又是另一回事)。

曾經擔任伍秉鑑英文秘書的美商約翰福布斯(John Murray Forbes)離開中國,回到了美國,伍秉鑑給了他一大筆資金,全權委託他在美國進行投資,福布斯參與了密西根中央鐵路的投資,成了鐵路大亨。

他寫信給伍秉鑑:信中寫到既然「廣州貿易」已成過去(新開通的商阜,特別是上海,很快就將取代了廣州的位置成為外商第一口岸),建議伍秉鑑不如搬來美國,他們可以在這個很年輕的國家經商、建立新的世界,他自己居住的東北甚冷,他建議伍秉鑑可以住在佛羅里達州,那裡氣候溫暖潮濕,和廣州接近,他一年也可以去看他幾次。

伍秉鑑沒有收到這封信,他在1843年9月4日過世。

1924年的香港 來源:https://gwulo.com/atom/12863

歷史的迴響|鴉片戰爭只是貿易衝突?

如何定義想像鴉片戰爭,一個多世紀以來,帝國主義侵略、貿易糾紛、百年國恥,各種關鍵字。在讀這本書的時候,不免驚嘆:原來有這麼多我不知道的細節(特別是英方的史料)、和我過去課本上學到的完全不一樣。

但如果說鴉片戰爭只是貿易衝突,那也是另一種單一,忽略了歷史錯綜複雜的脈絡:似乎貿易行為、資本主義全球化的過程是去政治性的。事實上並非如此,以我們現在的史觀,貿易、全球化,一定是跟政治作用跟力量綁在一起的。在當前語境下,更是沒有比貿易戰更政治性的詞彙。

去政治化的想像,也是來自一種線性史觀:歷史必然往特定的方向前進(且通常意味更好的、進步的)。在歷史沒有終結後,美國政經學者福山也已經重新思考他當年的歷史終結論。

福山所謂的歷史終結(來自他在1989年的文章:The End of History?),是指不再有新的衝突與大事件,全球都已經、或將轉向市場導向的資本主義(以及對美國新自由主義者(neoliberal)來說,必然綁在一起的買一送一的民主政治):在冷戰結束,柏林圍牆倒塌、蘇聯剛瓦解的90年代初期,其實這個想法沒有現在看來的那麼錯誤。邁入廿一世紀後,不管是小布希或歐巴馬,也都試圖把民主政治「輸出」到伊拉克、敘利亞等國,其實仍是這種線性史觀的延續,和馬克斯的線性史觀沒有不同,只是他們對歷史終點的想像不一樣而已。



平行宇宙小腦洞

既然提到線性史觀,也許我們可以再想一下,歷史是否只有一種可能?

從歷史隧道的這頭回望鴉片戰爭,不免覺得英國以十九世紀的現代海軍,去打軍事技術停留在幾個世紀前的清軍,結果實屬必然。

這裡我們可以看一下另外一場戰爭:第一次(英國-)阿富汗戰爭。阿富汗戰爭和鴉片戰爭同時進行,這也是為什麼外相巴麥尊希望鴉片戰爭可以速戰速決的原因:英國同時開了太多戰役,已經不只是兩頭燒了(而我們知道戰爭很燒錢)。

夾在兩大全球勢力下的小國

阿富汗戰爭是英國和俄羅斯、在今日中東到中亞一帶角力下的的產物。東印度公司擔心西進的俄國會往南入侵英國在印度的版圖,甚或進而中斷日不落帝國的全球貿易網路砵甸乍(Henry Pottinger)替代義律,成為鴉片戰爭領帥及香港總督前,他是東印度公司在西印古吉拉特邦(Gujarat)的情報頭子,東印度公司派遣了曾在砵甸乍手下做過事的亞歷山大伯恩斯(Alexander Burnes)以拓展商務為名北上進入今天的阿富汗一帶,他的遊記印行後廣受歡迎,看起來像是探險的旅遊其實是情報偵查。俄國原本並沒有南下中亞印度北部的野心,但是讀到伯恩斯遊記的法譯本之後,也決定開始進行他們自己的情報偵查,英國和俄國之間的大博弈(The Great Game)(俄方名為影子競賽)於焉誕生。

我們很難以我們今天對國家的認知來想像阿富汗,阿富汗是個部落政治體,這些不同文也不同種的部落各自為政(帕坦族Pashtuns、烏茲別克族Uzbek、塔吉克族Tajik;什葉派與遜尼派;波斯語系與土耳其語系),彼此時而相殺、時而結盟。部落政治與混合了高海拔的山脈、低原、沙漠的險峻地形,更意味國家的疆界是模糊與鬆動的。阿富汗有所謂的統治者——國王\酋長(也許最接近的是阿拉伯的Emir),但王並不掌控一個中央集權、有高效行政官僚系統的政體,如何威嚇統御一個比一個剽悍的部族,以及對篡位者時時保持警覺,才是王的條件。

阿富汗(跟巴基斯坦)的種族分佈圖,說明了為什麼很難單用國界劃分理解這些國家。 來源:National Geography

英國人沒有想不開到想把阿富汗納入帝國的殖民版圖中,他們主要是想要在印度北部製造一個親己的勢力,作為緩衝,避免俄國南下染指東印度公司的禁臠印度。當時阿富汗的統治者是多斯特穆罕默德汗(Dost Mahommed Khan),英國原本屬意攏絡多斯特穆罕默德,但有旁遮普之獅外號的錫克王國國王蘭季德辛(Ranjit Singh)那時剛奪去阿富汗東邊的重鎮白沙瓦(Peshaswar)(現今在巴基斯坦西部,見上圖),多斯特穆罕默德希望英國人幫他收復白沙瓦,但英國人沒有答應。

隨後俄國派遣使節到阿富汗的首府喀布爾(Kabul),表示願意幫多斯特穆罕默德。雖然後來俄方和多斯特穆罕默德的談判破裂,但時任印度總督的奧克蘭伯爵(Lord Auckland)相信了東印度公司鷹派對俄國威脅嚴重性的錯誤重估,為了避免俄國在阿富汗建立勢力,東印度公司相中了多斯特穆罕默德的政敵、已經亡國多年的舒賈沙阿(Shah Shuja)(Shah是波斯語,為君主頭銜,像Khan=汗)。

喀布爾,1839-40. James Atkinson 水彩 來源:British Library
Bala Hissar, 高堡,喀布爾,1839-40. James Atkinson 水彩 來源:British Libr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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