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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學會聆聽

陳子昂的時光旅行1

(编辑过)
前不見古人
後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
獨愴然而涕下
陳子昂《登幽州台歌》

***

以下這段只是引子,算給一點脈絡,可以跳過。
(我寫字通常都是想到哪寫到哪,一邊想一邊寫,所以常常在好幾段以後才出現重點)

前天晚上我在Matters上發了第一篇文章(整理之前的華達日記),因為喜歡張潔平的關係,一直在看、關注Matters,我對區塊鍊有小程度的好奇,但我從來不相信科技未來烏托邦,我對社群仍有渴望,即便多年來把對社群、連結、溝通的渴望抑制到最低,那個19年前開始參與的虛擬世界,我想起,上大學那年,上新浪討論區那年,還不滿18歲。真的有近二十年那麼久嗎?幾乎要生出白日忽蹉跎、歲月忽已晚的感嘆

發第一篇文的那晚一邊散步,一邊在在腦中和十來篇Matters上的文章對話,那是我太熟悉的焦慮,我曾淌過那攤水,然後明白自己負荷不了,(時間、精力、精神),即便我渴望,卻也總像無力與人真正連結,或說明白真正的連結真正的對話是那麼艱辛,文字那麼狡獪,那麼多誤讀,人怎麼努力,也好難不心力交瘁...

我想起來了,其實有好幾年一直偏執而發瘋地想這件事:我放棄在網路上寫東西,甚至放棄用鍵盤寫字(現在依然如是,這篇文章我是先寫在筆記本上再打上來),儘管那分明快很多,因為我用鍵盤寫出來的字,總帶著預設了觀眾的氣味,我無法擺脫那個,我一直在想怎麼寫出純粹、直接、誠實(當然也希望是有意義)的文字。時移日往,有幾年我幾乎完全不寫字,久到我忘記自己曾這麼偏執這麼obsess...瞧,人的記憶、時間感、情感記憶,都那麼模糊,與我們以為的客觀時間流動毫不相干...

人類是先有語言,還是先有時間感?大概總得先有了語言,能夠反思,才能意識到時間,但對時間的流逝,又是何時轉化成對自我、ego消失的恐懼?在遠古住民的傳說中,祖先變成了一顆石頭一隻蜥蜴一片雲,他們的焦慮應該比我們少一些吧?人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已和宇宙萬物是分開的呢?是吃了禁果之後,無論如何,那是巨大的意識轉變,連帶著某種集體潛意識、集體記憶中的原初創傷...

***

人類落在亞當與夏娃已吃了分別善惡樹之果後的這端,我們拼命地想要想起遺忘的記憶,史前時代的樣貌,抵達之後卻湧起深刻的既視感,那究竟是未來,還是最初?據說宇宙擴展論中,有這樣一個律,愛因斯坦用數學公式證明過,在如氣泡bubble擴展的宇宙中,你無論往哪走,必然會回到原點...

陳子昂寫: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在登幽州台的那一刻,曠野之莽茫茫,讓陳子昂當下心生天地悠悠我獨一人之感,但很妙的是,他也同時意識到時間與空間本來就是同一維度,或者不只陳子昂,而是中國人似乎在很久以前就有時空相連的概念,「宇」是空間上的上下四方,「宙」是時間上的古往今來,「宇宙」二字便足以言說中國古人的時空觀,「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和《創世紀》第二句話亦是異曲同工:「地是空虛混沌,淵面黑暗」。
(我沒有研究過中國人「宇宙」二字的起源,有人知道嗎?)

念天地之悠悠的陳子昂不禁愴然涕下,然而陳子昂的孤獨同時也是無比開闊的,那不是去了一場很多人的酒會都沒有人找我搭話只能做壁花的孤獨,也不是趴替散場夜闌人靜孤枕難眠的寂寞。

(事實上,陳子昂不太可能一個人去爬幽州台,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跟朋友一起去,但家境富裕的陳子昂至少會有僕從隨行——古時候應該不有錢也有僕人,蘇東坡在黃州落魄潦倒寫寒食帖時也有家僮:

夜飲東坡醒復醉,歸來彷彿三更。
 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杖聽江聲
《臨江仙》(上半片)

只是在那個年代僮僕應該被自動隱形,文人在獨自一人賞月想我遠方的兄弟們在哪兒,何時能再聚首共嬋娟時,應該沒把僮僕想成「人」的,我無意吐槽古人和我們迴異的世界觀、價值觀(本來就不可能一樣),我想說的只是陳子昂的孤獨應該和人數無關)

陳子昂的孤獨中有一種開闊性,也有一種連結性,他因天地宇宙蒼茫而興起一種孤獨感,而這孤獨感卻也正因他意識到自己是處在天地之中,古人與來者間的一個特定時空,他與「宇宙」是連在一起的,即便無法觸碰也許使他悽愴,但他知道和自己鏈在一起的,是古往今來上下四方的人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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