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大陆缺乏规则意识？——一名北京学生的记录

这篇文章的构思起源于上个周末，身在北京服装学院的同学为我讲述了一件非常魔幻的事，让我很有感触，也联想到已经发生了的很多故事，这些事让我们在校园中一步一步认清了这个社会的样子，于是我们放下热血与期待，再也无法相信规则的力量。港澳台的网友们总是不理解为什么大陆文化中缺乏规则意识与法治精神，那么这里的记录也许可以让你们开始稍稍理解，为什么我们变成了那个样子。

北三环的樱花小街附近有4所大学，江湖人称“樱花四校”，在这一带，樱花是没有的，学校的廉耻，也好似虚幻的樱花。

（一）

北京服装学院算是顶尖的服装类院校，可惜校区奇小，宿舍是八人寝，教室也很紧张，假期总共开放两个阶梯教室供大家练习绘画打板。就在上周，教室突然装了全新的智能装置，通过监测教室人数决定灯棒与空调的开关，例如9人是临界值，人数小于9便熄灯关空调，反之打开。这个设定已经很奇怪了，教室一天的人流量不小，但不可能每个时段都不少于9人，更神奇的是自从安装智能装置，教室的空调再也没有启动，完全不受人数影响。安装第二天，灯光控制开始故障，每隔五分钟熄灯，有人进出也熄灯，即使手动通过总开关打开，5分钟之后照样熄灯。朋友在神经质的灯光中度过了一下午后向学校反映，维修处的老师很爽快，一点也不推卸责任，“这个装置坏了是厂家的问题，你们自己联系吧，我们修不了。”

对啊，安装不需要征求学生同意，坏了影响的是学生，想维修学生自己找人去，大学的管理便是如此的简单。投诉？又可以去哪里投诉呢，投诉会被受理吗？曝光？会被学校报复吗，谁来保障大学生基本的权益呢。

（二）

北京中医药大学号称“全宇宙最好的中医药大学”，穷是我们的传统，与医院联手压榨学生是我们的特色。最近两年疯狂扩招，原有的宿舍楼已经饱和，学校整天绞尽脑汁把学生安排到奇奇怪怪的地方住。最近的战略是将校门口1956年建成的办公楼，重新装修作为宿舍楼——1年，之后重新改回办公楼。理由吗？哪有大学一进门就是宿舍楼，成何体统！目前大楼仍在疯狂装修，四周弥漫着美丽的粉尘，过往人群用纷纷的咳嗽以表达心中喜悦。

2014级的八年制即将迈入研究生阶段啦，学校决定，等到秋天装修结束，战略性派14级同学搬入吸甲醛，1年后吸得差不多了再给领导们腾出来。真乃天衣无缝举世无双。当然，名义上绝不可说得如此直白，如果学生质疑甲醛，老师们会瞪大眼睛，用一种诧异的眼神望着你，

“学校早就用新型环保建材啦，一点甲醛都没有的，你们竟然不知道？”、

“可是，可是分明刺鼻…”

“鼻子不好就要及时去看，与这房子有何相干？”

“可我们之前给房间做甲醛测定，明明甲醛超标…”

“哼，外面无良公司的话能信吗？学校怎么会害你们。不必再多说，莫非你们想跟13级一样搬到偏远的危楼里住宿吗？”

是啊，13级在去年的夏天大闹一场，又如何？学校以退学相逼，愿意搬如何，不愿搬又如何，还不是乖乖搬去危楼住。叫你牺牲你便乖乖牺牲，学中医就要预备好吃苦，“这点苦都吃不了，我觉得你不用学了。”书记的教导言犹在耳。

今天看到香港的学生会介绍，他们切实地维护着学生群体的利益，对学校内的大小事务进行监督，我感到很惊讶，原来对学生的欺压只是大陆院校的特色，原来我们本拥有权利。可现实的重力太重，发言者已经被镇压，我们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三）

北京中医医院，市直属三甲医院，有过无比辉煌的过去，如果评价现在的医院，8个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5个字“制度性败坏”，两个字的话，唯有“SB”。

目前在该院实习，经历了很多的一言难尽，最深刻的发生在疮疡外科。科内住的99%是糖尿病足患者，末端下肢坏死流脓，病房内弥漫着大量的耐药菌，换药时的无菌观念和隔离防护是最最最重要的，一次性帽子手套口罩缺一不可。但我们每个人只有在入科当天领到1个帽子，护士长千叮咛万嘱咐，“这个帽子一定要保存好，接下来要用一个月的。丢了我可不会再发！”自从学医以来我们都没有领教过如此的节俭作风，我们的三观被彻底击碎了……

反映吗，主任不管的，医院教学处也不理睬，之前同学们真心实意提意见之后，我们班已经沦为医院的重点观察对象，如果再提还有好日子过吗（捂脸）。服从，接受，不要质疑，这是医院的期待，我们也唯有如此。心中再愤愤不平也无济于事，先安稳毕业吧！

在日复一日的忍气吞声之后，一次一次的幻想破灭后，终于在有一天，我们放下了期待，用一种近似麻木的表情面对生活。如果再有不公，我们会用苦涩的微笑接受，安慰自己，世界原本就是这样的，如果有人提规则，那一定是傻子。“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道理与规则只是一种理想化的存在，不可能变成现实的。”室友对我说，“我爸在法院工作，心梗了不还是要每天加班，抗争是没有用的。”

所以，所以我们被驯化了，再也不会抗争，再也不心存期待。回到题目，为什么大陆缺乏规则意识？因为现实一遍一遍一遍教育你，规则没有用，规则只是规则，不会被落实到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