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惊
冬惊

译者,写作者,产量很低的诗人

漂亮朋友(一)

他比她想象的更年轻。

虽然33岁了,看起来却只有二十七八的样子。有一张令女人的嫉妒的,西方人般的小脸,在黑夜中仍能看出白皙的皮肤,以及和她几乎同样长度的卷发,长过耳根。

这时她的卷发还散发着药水的味道。随着年纪的增加以及新认识男人频率的降低,她对每次约会都更加重视,今天还专门去烫了头发,导致迟到了半小时。

一上到酒吧露台她就看到了他。

是个漂亮的男人,比她想象中更加纤细,瘦削。如果那个装深沉的微信头像还有一些北方汉子的粗犷(她曾形容这个头像“像个四十岁的老艺术家”),他本人则过于精致了。他用戴着戒指的右手气定神闲地抽着一根烟,从容得让她不由坐正了身子,一时间竟找不准与他讲话要用哪种腔调。

面前的男人穿着黑色的衬衣和棕色的外套,甚至戴了一条围巾,在这并不寒凉的初秋夜晚显得有些过于隆重。到了后半夜她才明白这么穿是很正确的,他一定是习惯于晚上在外面待到很久。

喝第一杯酒时,她心想,这个人,也许比她几年前痴迷过的长发摇滚歌手更漂亮。尽管事实证明,这是初次见面的夜晚,她给他加的滤镜罢了(还是长发歌手更漂亮)。

“这里的酒真的不好喝,”她抱怨道。

“我们换一家吧”,他说。

于是他买了单,他们从露台下来,并肩走在夜晚的胡同。今天她没有穿高跟鞋,他大概比她高出半头。

现在她已经想不起来他们那天晚上都说了什么,是怎么在第二家小酒馆聊到凌晨三点多的。她只记得自己整个晚上都在看他,并且差点就说出在心里念叨了好几遍的话:你真漂亮。

初次见面的夜晚,应该怎样自然而然地结束?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在见面之前就说过,“我想吻遍你的全身”。虽然她觉得这种深夜发情来得突然又荒谬,可是他每次发信息都是大段大段,还很讲究措辞,因此看上去掏心掏肺的。他说他爱过不少女子,但全不得善终。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上来就要说这些,但是身为一个写作者,她总是无法抑制对于故事的爱好。

喝了三轮,她不想回家,他也不想。蜡烛在酒杯前摇曳,她的那杯是透明的,荔枝味,他的那杯是绿色。他们交换各自的酒尝了一口,绿色那杯浓度很高,让她只喝了一口就有些上头。

小酒馆里还有一对男女,服务员提醒他们快要打烊了。

“我送你回去”,他说。

“好”,她说着就开始叫车。

出了小酒馆,她觉得有些昏眩,他顺势搂住她的腰。没有任何不自然的过渡,他们一起坐在出租车的后排,她有些困了,顺势侧过上身,躺在他的腿上,仿佛两人已经认识了很久。

到家时接近凌晨四点,她的酒醒了。穿过楼下的花园,在一排桃树下,他突然停下吻了他,她的鼻息中全是桃子的味道。有很多熟透的桃子落在地上,微腐的甜味犹如发酵的酒。

于是不用多说,她带他进了家门。他们如饥似渴地亲吻,但是后来她甚至不记得两人到底做成没有,因为他喝得太多了。上床前他摘掉了戒指,甚至还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唇膏,这让她不禁想笑。她摘掉了他的眼睛,发现鼻梁那里已经裂了。

是因为长期没有收入,所以不换一个新眼镜么?可是看他喝酒穿衣的做派,又丝毫不像是生活拮据的样子。

第二天是周日,尽管两人一直折腾到天亮,她没睡几个小时就醒了,他一直睡到下午两点。于是她下单买了些寿司外送,这原本就凉的东西,不会因为男人起不来而放冷。

反正要出门,怎么送客的事也不用担心了。她晚上要去一个聚会,他说要回家喂猫。在电梯来的时候他突然说脖子疼,让她一阵脸红,知道自己手重了。她以前没遇到过如此热衷于被支配的男人,一时不知道要如何适应角色,只会模仿从前别人支配她的动作——她曾有一个很喜欢给她窒息快感的男友。

分别的路口,他摘了她的口罩,轻轻地吻了她一下。

她有些喜悦,旋即心想,真是一个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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