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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歌的方式

就听歌这件事来说,我经历了前后三个时代。

一、磁带

我最开始有自己喜欢的歌手并且主动去选择购买,是在小学和初中的间隙,我家那个小县城有一家磁带店,和后来我才知道的很多人一样,我以学英语为借口让爸妈买了磁带机,然后那个磁带店就成了我每周固定到访的地方。

买磁带的经费来得并不容易,以至于十几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每一个细节:爸妈忙得没空给我做早餐的时候,就会给我两块钱去自己解决——这是他们认为一顿早饭正常的价格。但我和自己的肚子协商多次,并进行几次实验之后,找到了一种性价比极高的方案:在我们初中里的一家米粉店,要一碗素粉,没有肉没有菜,就是一碗汤和大概一两米粉,这是五毛钱;然后再要一块糍粑,五毛。糍粑可以在汤里泡胀了吃,桌上还有免费的辣椒,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越辣越管饱……这样每天可以节约出一块钱,理想情况下,一周我就能攒下五块,正好是那家磁带店大部分磁带的价格。

有时候这钱也会拿去别的地方使用,但差不多每一两周,我都能攒下一盒磁带的钱,在初中结束的时候,我大概攒了二三十盒磁带的样子,其中90%都是周杰伦。

喜欢周杰伦的人在我们这个年龄段很多,就我们初中班上就不少,而那时候的盗版磁带商也非常无良,随便找十首歌凑合凑合,再随便选张照片,名字也是随便起的,这样出来的封面图和专辑名字当然不可能是对的,连里面的歌词单我都常常发现错别字,我一度以为周杰伦起码有上百张专辑。而磁带盒又是塑封的,开封后店家不退,这个恶劣的卖家垄断市场,让我们只有私底下交流,偶尔有一首没听过的冷门歌曲,大家都会来借,而带有冷门歌曲的磁带也是交换磁带时的俏货,我也参与了不少这样的交换。

还有个细节可能很多人都忘了:那时候的磁带机不只是播放和停止功能,往往还有录制功能,常常有人把磁带机放抽屉里听歌,需要停止的时候以为自己按的是停止,其实却是录制键,录制键也会把播放键弹出来,达到停止播放的效果,但这会给磁带里面当前的位置录下一个很短暂但能明显听到的“咔”的一声,如果这样的声音多了,一盘磁带就简直没法再听,在二手交换的时候也会明显掉价。

我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事实上我手上磁带最多的时候我抽屉都放不下,大概是50多盘,但我为了收藏的完美,在离开那个学校前,我特意把那些质量不好的(里面甚至还有被人整段录下的十几秒课间的声音)磁带全部交换了出去,留下二十多盘精品。

那是初中的最后一个学期前,我被调去了另一个城市的学校,要离开我们那个县城。我记得走之前某天,我把整理好的磁带分门别类,还自己写了一张纸,把每张磁带上的歌曲(A1-A5,B1-B5)和真实的专辑里的歌曲给一一对应起来,那时候看着我放在书桌里的整整一排磁带,我感觉很有成就感,我觉得我占有那些音乐,它们是我的财富。

二、MP3数字音乐

数字音乐来得非常快,早在我还在那个县城初中的时候就来了,初二的时候就有一两个家里富裕的同学开始用 mp3,我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晰,因为其中一个是我关系不错的哥们,他用了一段时间后把他的磁带都送给了我,为了防止他反悔,我特别刻意的夸奖了他的 mp3 很长时间,让他认为磁带机简直就是没法再用的垃圾。

我却一直没有过自己的 mp3,后来上高中的时候玩的东西非常多,上课的时候我倒是借过朋友的 mp3,但目的只是为了读小说,课间我就疯狂的抓紧时间打乒乓球,周末就去网吧玩游戏。那几年我唯一听歌的时刻只有两种,一是周杰伦发新专辑的时候,二就是我们寝室一个狂热的哥们外放 Beyond 的时候,我就是那时候接触和了解到 Beyond 和黄家驹。

这个过程和很多 80 后相反,他们先知道 Beyond,然后才知道周杰伦这个人,我那会在网吧偶尔无聊打开 Q 吧(一个已经被干掉的腾讯系网络社区,类似猫扑),见到最多的就是两边的粉丝对喷——饭圈文化源远流长,不只是 00 后的专属,也不只是女生的专属,大家只是表现方式和时间不一样而已。

我那时候没有攒过任何音乐相关的介质,大概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过可以存储他们的东西,我没有 mp3,磁带机坏了也一直没再去修——更多的是出于一种不再好意思拿去学校用的虚荣心,毕竟那时候别说 mp3,都有同学开始使用诺基亚智能机了。

因此当我高中毕业即将进入大学的时候,在拥有了自己的电脑和手机后,这种囤积欲几乎是瞬间又回到了我身上,占有我电脑和手机空间最大的就是歌曲,比游戏还多。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初中整理磁带的时候,不过这时候整理的对象从一盘盘摸得着的磁带变成了电脑里面的文件,但是要做的事情还是差不多:互联网上可以下到的歌曲的确很多,但是他们的文件信息往往非常不完整,甚至还包括广告,于是就需要各种软件来帮助修改信息,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让音乐文件在播放器里可以整齐、整洁和逻辑统一。

要做到这一切没有一个好软件是不行的,没人可以忍受一个一个点开文件属性去修改那些音乐文件的文件头,我于是也始终记得那个软件的名字:mp3tag。这个软件可以批量编辑音频文件的属性,歌手、专辑、年代、流派等等,非常方便,播放器则是 foobar2000,千千静听等。

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也许会想起另外的一个坑,叫做无损音乐,那个坑我也趟过,我悉心寻找资源,整理,打包,最多的时候电脑和移动硬盘里面存下了大约 1000 多首不同歌手的无损歌曲,那种成就感是前所未有的。

三、在线音乐

然而下一个时代还是不可避免的到来了,最早改变我这个习惯的是 QQ 音乐,个人曲库不管再大,还是不可能和 QQ 音乐相比,更何况还有云端同步歌单和配置等各种方便的功能,重装系统的时候再也不用费时费力去备份歌单和播放器配置,于是我很快的忘记了电脑里存的那些歌,甚至都不记得哪一次全盘格式化重装系统的时候,直接就没有予以备份。

这后面的时代我们还在里面,从我第一次开始使用在线音乐到现在,七八年过去了,这些平台——网易云、QQ 音乐、Spotify 等等,核心功能和我最开始接触他们的时候还是差不太多。

最开始接触在线音乐的时候,它的优点是显而易见的:占用空间小、操作和维护简单、曲库齐全,这三个优势相比自己维护本地音乐库的方案都是压倒性的,但现在第三个优势正在慢慢消失。

最开始是在网易云,我偶尔会想起一首歌,并且我确信我在网易云收藏过它,可是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我说出这句话,会有很多人说我的记忆有问题,这是非常正常的反应,它说明我们对于云服务还是有一个基本的信任,但如果我说出几个歌手的名字,大家往往会换成另一个反应,往往是针对这个歌手的。

四、无题

于是我有点恐慌:我喜欢听一首歌,我认为这是我自己的事情。现在却有人告诉我你的喜欢是不对的,尽管今天没人说姓资还是姓社的问题,但我觉得他们只是还没想好该叫什么名字而已,阵营已经有了,只是不能再用原来那两个名字。

我恐慌的另一个原因是:在磁带的时代我占有磁带,那些音乐属于我;在 MP3 数字音乐的时代,我占有那些文件,那些音乐属于我;在现在这时代,我真说不清楚我还占有什么。我喜欢的歌,哪怕听过一百遍,写了无数条评论,但一种神奇的力量还是让我不再拥有那个歌手的任何一首歌。

这让我倒回去开始做一些上个时代的事情,我想办法自己去下载并且本地播放。

在 5G 即将到来的 2020 年,回头做 2010 年的事情,这让我觉得非常的黑色幽默。有些东西已经变了,有些还没变,比如 foobar2000 社区居然还有人在活跃,而千千静听却早就变成了百度音乐,无损音乐还是原来那些主流格式,还是需要做文件头的编辑和整理。终于在多方比较和测试后,我找到了一个比较方便的下载无损音乐的网站,和一个比较好用的软件,放到文末,需要的朋友可以自取。

需要声明的是,我做这件事,写这篇文章,只是基于一个很简单的诉求:听一些我喜欢的歌,同时我找到了一个软件和一个网站,于是分享给和我有同样需求的人。

听歌这个需求很简单,不涉政治,无关体制。我们只是想听自己喜欢的歌手唱歌,就像吃自己喜欢的菜一样。

当然在有些时代,吃菜也是不能完全照自己的性子来的,比如王小波提到过的“忆苦饭”,那种时候你就不能想吃什么吃什么,哪怕煮的是芋头杆和芭蕉树你也得吃。

我也知道,有些时代,听歌这件事也不能完全照自己的性子来,比如某个上世纪某地,人们为了听一些不一样的歌,就用废旧的 X 光片刻录音乐,然后走私——这就是现在发烧圈里价值不菲的“骨碟”,因为用过的 X 光片上面都是骨头,诸君想一想这场景,你听着披头士或者迈克尔杰克逊,面前旋转的是未曾谋面的陌生人的胸椎骨或者大腿骨的一段……我觉得没有比这更摇滚的场面了。

有鉴于“骨碟”这档子事儿,我也想奉劝一些极其热心地想把小众的歌曲和一些非主流的听歌方式推广给大众的朋友:歇了吧,小众的玩意之所以能存在正是因为小众,因为大众不在你这条线路上,现在他们都在听在线音乐呢,于是那些认为大众需要被管理的人不会注意到你,这样你才能好好的做小众,听自己喜欢的歌。

需要注意的是,这个道理并不只适用于听歌。

前苏联的骨碟现在一碟难求,这个故事成为了发烧圈和摇滚圈的一个趣谈,但我对此的看法和大部分人的生活经验一致:我乐于聊一些历史趣谈,但不愿意到里面去生活。

参考链接:

  1. 中青在线:苏联“骨碟”:X光片上的地下摇滚乐
  2. PC本地音乐播放器 MusicBee:https://getmusicbee.com/
  3. 无损音乐分享网站 CD包(收费注册):https://www.cdbao.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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