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家神》- 顯靈

*顯靈*

      有天晚上大女兒因為打電話找不到弟弟而去了醫院宿舍找他，想買點東西給弟弟吃。結果大女兒知道是他是故意不聴她電話的，情緒便失控，儉感應到，去了醫院跟着大女兒勸她回家。儉默默的唸着：「回家吧，阿女。」可是没用。大女兒打算買一把刀，再回中文大學找個安靜的厠所割脈。那時已是晚上八九時了，從醫院下山，很多店也關門了。只有超市未關門，儉没有方法阻止她去超市，就阻擋她的去路，讓她找不到鋒利的刀，只找到有鋸齒不鋒利的小刀。

      大女兒帶着刀上了中大，到了她熟悉的教學大樓，四處都那麽安靜，學生都回到宿舍去了，教學樓一個人也没有，她去了地下的女厠。時間已經十一時多，小小的厠所没有人，地上很乾淨，没有異味，就像剛打掃過一樣。大女兒心想在這兒結束自己生命也不錯。儉就慶幸女兒不是躱在崇基的教堂，否則她可能不可跟隨着女兒。因為省電的模式開啓了，所以燈都是忽明忽暗，這時厠所陰沉沉非常合適儉的存在。

      女兒坐在地上狂哭，儉打算像上次般在她耳邊唸經，但完全没有用。那麽儉感召她有空的朋友打電話給她。終於大女兒信任的朋友H打了電話來給女兒。女兒一聴到他的聲音，什麼都說不出，嘩啦啦地哭起來。哭了好一會聊起剛剛在醫院發生的事，說完後，朋友說不如打個電話給爸爸吧。女兒不想在死前作這樣的告別。儉想辦法讓熙打電話給女兒，但熙只開電視看大厦升降機的閉路電視發呆，乾等女兒回來，儉在怨熙的不夠敏感。最後，連電話也没有電了，儉想再久功也没用。哭乾了，大女兒拿出刀，儉化成一縷氣，附在本來已不太鋒利的刀子上，女兒把刀割在手腕上，刀鋒磨在皮上，皮給磨到變白，也不見血。在筋疲力盡之際，覺得徒勞無功，所以最終放棄了，儉也舒一口氣，然後儉在大女兒耳邊默唸：「回家吧，爸爸在等你。」女兒心想既然死不去，也就回家吧。倒不能坐到天亮被人發覺，望望手錶已經凌晨四時許，她步出百萬大道，還天黑黑，儉摟緊女兒，心唸：「好了，没事了。」回到家已早上五時多了，熙見到女兒回來，也安心，没有問她什麼，叫她好好去睡。看閉路電視到乾的眼睛湧出安心的淚。

      熙非常擔心大女兒的情況，趁她外遊幾天散心，就和幾個親戚帶了儉骨灰龕號碼去了問米，希望儉能給他一點指示。儉終於等到可以和丈夫溝通的機會了，問米婆作法燒香，做了點儀式，口中唸咒，儉急急忙忙上了她身。儉不由自主，劈頭第一句：「夫君。」儉奇怪自己突然出口像古人。多疑的親戚就問了些問題來確定一下她是儉，儉也能一一回答。儉：「夫君，你要救救大女啊！」熙：「我要怎麼辦？」儉：「阿女生病了，你要照顧她，我也無能為力，只是做到一點點，以後靠你了。」熙也不知道可以做什麼，只懂回應：「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儉還想說話，誰知問米婆打了個顫抖，「噓！」的一聲，儉便由她身體抽了出來。問米婆叫熙燒點衣紙給儉，再上香給她拜一拜，然後法事就做了。回到家中，熙驚見廳中央有一堆燒過的紙灰燼，他想到這是不是剛才在問米婆燒給儉的那些金銀衣紙嗎？因為家中已没有燒衣紙很久，根本没有化寶盤，哪裏來的灰燼呢？他深信這是儉在家中收到他燒的祭品證據。

      熙在一天中午和大女兒在樓下吃過午飯，一起去了公園長凳坐，慢慢的把儉在家的事告訴女兒。告訴她，媽媽時常看顧她，保佑她。叮囑女兒要好好過日子，要對自己好一點，不要再令爸爸媽媽擔心。女兒也不覺得驚訝，因為她相信有家神，更願意相信她掛念的媽媽時刻在自己身邊看顧她。女兒提議買一束鮮花給媽媽後，才回家吧。

      往後的日子，雖然依然荊棘滿途，但父女相依為命互相照顧，加上時刻在保佑他們的人儉，他們一家也算安好。早晚上香，閒時買束花供奉，儉已經感到好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