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連民族學
流連民族學

榴槤榴槤,像是在做田野,從最初味道臭臭,不敢食用,到最終的留戀回味。 這是一群學習人類學、民族學學生的青澀書寫練習,我們書寫日常觀察、田野紀錄。既是一場青澀的嘗試,也是對我們來說最珍貴、青春的民族誌書寫。

To watch or to be watched, that's a question

文、圖/ 許容慈

過年前去了趟菲律賓宿霧市與薄荷島。旅程的選書是「田野的技藝」,我在飛機上看、窩在海邊酒吧的藤椅裡看、搖搖晃晃的船上看,想像自己是要去做田野調查的學者,剛好書中有人這麼寫道:第一次出國做田野調查的學者,其實跟觀光客沒什麼大差別。我也真的在旅程中,處處看見我們與他者的差距。

 我們去的幾天,剛好是他們重要的慶典「Sinulog」,人人在豔陽下掛著笑容,壅擠的前行,手中緊握自己家裡的聖嬰像。然而我與家人一行八個人,好巧不巧正往他們的反方向走,這是流動方向的衝突;拖著大包小包行李,找不到有營業的換幣處,網路因為慶典而關閉,變得微弱,這是心境與臉上表情的衝突。只有不怕熱又喜歡帶少少行李的我,不停左顧右盼,想把今天所有人與景都牢牢刻在腦海裡。

 在宿霧市與薄荷島有許多種類的交通工具,一個人、一臺摩托車就可以載人。他們會對路邊獨自行走的旅人,伸出食指揮揮手,意思是要不要搭車。也有在臺灣大多是載回收物的腳踏車加後面拖車,同樣也能載人。

 這趟旅程中搭最多的是Tricycle,一搭就愛到無法自拔。它是左側一臺摩托車(motorbike),右邊緊鄰一個小小的包廂,可以前後或左右地載兩個人,上頭有敞篷連接,第三個乘客則坐在司機的摩托車後座,用側坐的方式,雙手抓著敞篷上的握把。

同樣坐在陌生人的摩托車後座的場景,記憶把我帶回六年前去的蘭嶼。我坐在潛水教練的摩托車後座,他裸著上身的背黝黑,沒戴安全帽的灰白長髮迎風飄起,髮絲浸過海水,糾結著海鹽,風中透著鹹鹹的海味。今天這個司機,皮膚同樣黝黑,衣服半捲起的背透著汗珠的光,我看到他背上有聖母像的刺青。刺青在當地似乎非常盛行。

路程中,我吹著風,感受道路的不平坦上上下下、當地交通中跟呼吸一樣自然的超車,第一次在異國感受到生活中的刺激感,心裡一部份在感受它並微微害怕,另一部份卻異常平靜,我想我的靈魂很需要危險與刺激的滋潤。

 一直到回國前,我都沒坐過包廂裡的位置。我心想,要是以後我自己回來,還要求擠在司機後面,司機會不會覺得我太怪?

 旅程的最後一天,我們發現了一家看似餐館的地方便走了進去。原來這裡是當地的撞球間。我們與他者的身份衝突在這個時空有三個層面。第一,我們是旅客、是外國人,而這是個很local的地方,外觀樸素,裡面也灰撲撲的,邊打球還邊有小貓咪走到球桌底下留下一坨便便;第二,這是很陽剛的場域,不只球員(這樣講對嗎?)都是男性以外,牆邊還有一處只用兩片木板擋住的小便斗,但我們八人之中有一半都是女生;再來第三,來自臺灣旅客他們可能看多了,但是家人中,姊姊的男友是來自聖露西亞的黑人,當地人對他的好奇與友善會很直接地表達出來,例如對他笑、和他打招呼等等。帶著這樣截然不同的氣質,我們幾乎每一球都在旁人的觀看中打出去(或者揮空)。

 雖然我在打球時,對充滿好奇、頭帶兔子耳朵毛帽的菲律賓大叔笑說”Don’t watch”,其實我很開心,因為觀看與被觀看本身也是一種互動,也可能是展開關係的機會。衝突和差異帶來觀看與好奇,而我喜歡這種衝突、享受被觀看。身為當地人的他者,也別有一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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