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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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然,在澳門生活的文字工作者,結集出版的作品包括小說集《有發生過》、《月黑風高》、《撫摸》、《救命》,散文集《青春殘酷物語》、《閱讀,無以名狀》等。

等待和平

我們所說的‘和平’是指什麼?是指沒有鬥爭嗎?是指遺忘嗎?是指原諒嗎?或是指一種無比的倦意、一種疲勞、一種積怨的徹底清除?------蘇珊.桑塔格〈文字的良心〉


最近在讀陳耀成編的《蘇珊.桑塔格文選》,書中多次提及作者曾在戰火圍城下的塞拉耶佛 (另一譯名薩拉熱窩)排演貝克特的名作《等待果陀》,為戰爭中的民眾帶來戲劇表演,讓苦難中的演員有事可做,也以自己的名聲呼籲世人關注當地的戰況。書中甚至有一篇長文〈在塞拉耶佛等待果陀〉,說明她親赴戰地的前因後果,記錄她在當地的所見所聞,總結她在演出完成後所感受到的效果和反效果。

30年前,即1992年4月,波斯尼亞塞族部隊、塞爾維亞控制的南斯拉夫軍隊開始圍攻波斯尼亞首都,持續47個月,直至1996年2月。在此期間,塞拉耶佛約有35萬居民每天都受到来自城市周圍山丘的波斯尼亞塞族人的轟炸,水、電、食物和藥品都極之短缺。儘管當時的世界各地的主流媒體都有跟進報導發生在當地的瘋狂殺戮行為,但北約卻遲遲不肯出兵干預事件,令一眾災民在戰火中苦苦等待,長達數年,死傷慘重。

當時蘇珊.桑塔格選擇在當地排演《等待果陀》,似是一種呼喚,當然也是諷刺。在她的文章中,戰爭並沒有摧毀當地居民的意志,即使每日都面對炮彈襲擊,人們仍然努力維持日常生活,當地的演員和觀眾也對這台戲有所期待。在她看來,這樣的行動是說明知識分子可以是行動者而不是旁觀者,藝術可以展現人類應有的尊嚴。因為表演的場所處於戰場前線,在物資緊張的情況下,整台戲的佈景極之簡單,舞台只能以蠟燭來照明,但在這樣的困境中,居然也有幾百名觀眾冒著被轟炸的危險跑到劇場看戲。

重溫這段慘痛的歷史,想一想當前烏克蘭的局勢,當然會想不透為何這種悲劇總要重演。儘管全世界都在關注事件的最新發展,但戰火中的平民百姓仍然在等待,是等待支援,等待休戰,等待和平,等待地獄消散人間重臨。

關於和平,蘇珊.桑塔格在〈文字的良心〉寫道:

“我們所說的‘和平’是指什麼?是指沒有鬥爭嗎?是指遺忘嗎?是指原諒嗎?或是指一種無比的倦意、一種疲勞、一種積怨的徹底清除?

我覺得,大多數人所說的‘和平’,是指勝利。勝利在他們那邊。對他們來說,這就是‘和平’;而對其他人來說,和平則是指失敗。

若原則上,和平是大家所渴望的,但是,如果和平需要某方放棄有法理根據的要求,那最可能的後果是不全面、但間歇不斷的戰爭。這樣一來,呼籲和平就會讓人覺得縱使不歇欺騙性的,也肯定是不成熟的。和平變成一個人們再也不知道如何居住的空間。和平需要人再開墾,再殖民⋯⋯”

如此立體的描述,當然引人深思,人們都在期待和平,但很少會細細思量和平是具體狀態,這類思考其實也是重要的。我以前讀過蘇珊.桑塔格《旁觀他人的痛苦》與《疾病的隱喻》,印象中都是別開生面的好書,她的文章經常示範舉重若輕的技巧,亂世之中,多讀有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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