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幻影 ｜小說

我爸爸最喜歡談論政治，他認為當今世界大亂的罪惡源頭是西方社會鼓吹的自由享樂與資本主義，他跟某電影巨星抱持相同的觀點，認為人是要被管的，他可以一直看著電視新聞一直罵美國罵英國罵日本罵加拿大罵德國，一副指點江山的氣勢。

我完全不想在這所狹小的居所內討論天下大事，也不想理會國與國之間的關係是友好還是敵對，因為任我們對著電視罵的力竭聲嘶，那些大人物都不會聽到的，我有時很想叫我爸爸收聲，並且跟他說一句，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嗎？為什麼在這個城市想生活得快樂有那麼難？

“現在這個時勢，誰都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不盡情玩玩是對不起自己，何必再理會居安思危那一套！”偶爾會來我家吃飯的表弟有這樣的感悟。

接著他說起最近經歷的一件趣事，他的外母在三個星期之前宣布自己找到了真愛，並且打算在疫情完結之後結婚。當時他覺得這件事難以置信，他的外母年過六十，而且她的老公依然健在，他真的想不透為何她會公然大搞婚外情。他的老婆知悉媽媽的壯烈行為之後大為激動，曾試圖要求媽媽不要輕舉妄動，可是她媽媽已經下定決心追求真正的愛情，她在家人面前大吵大嚷，不停強調：”我對這段新感情是認真的，是認真的，是認真的，你們就讓我追求真正的幸福吧！”我表弟的外母說她的愛人是個山東大漢，曾在軍中任職，執行過很多重要任務，他退疫之後從商，代理多種高科技發明的專利，包括一些先進的芯片與治療癌症的中藥。她說這段感情是在網上萌芽與成長的，彼此雖然素未謀面但三日之內已經認定對方就是一生最愛。當然，那傢伙為了改善愛人的生活素質，誠意邀請她入股他那家發展潛力無限大的公司，在她把畢生積蓄八十六萬澳門元匯給對方之後，這段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便宣告終結，山東大漢在她的生命中全面消失，這時候就到她正牌的老公決定要跟她離婚了。

“人活一世，究竟悉樣才能得到快樂呢？”表弟說完他外母的故事便搖頭嘆息。”這場瘟疫快要把我逼瘋了，公司一次又一次裁員，眼見很多同事完全沒有犯錯便失業了，我覺得好恐怖。雖然暫時保住工作，但我這段日子我真的覺得自己尊嚴盡失。”

除了抱怨工作壓力和外母的瘋狂戀愛之外，其實他也說不出很具體的苦況，我想他只是內心特別不踏實，在此非常時期，實在是正常不過的。

最近他老婆每晚都要陪伴失戀的媽媽，他一個人在家覺得寂寞時就會跑到樓下的按摩店，享受一段廉價的歡樂時光。他純粹為了放鬆心情與消除疲勞，所以每次不經意就會呼呼大睡，這時那些按摩女郎也樂得放軟手腳，總之盡量不會把他弄醒。然後，在某一次熟睡的按摩時刻，他被隔壁的客人吵醒了，那邊傳來男人急促的喘氣聲，絕對不似是享受，而是埋頭苦幹。初時他還不太明白發生什麼事，正想請服務員勸對方注意一下，這時候他聽見隔壁傳來女姓呻吟的聲音，他可不是一名白癡。負責幫他按摩的女郎向他表示如果給一點小費，她也可以跟他幹那回事。他馬上決定這次的按摩要即時停止，他無法接受在疫情期間出現這種荒淫的事，他生氣極了。

他穿上衣服，但隔壁仍在奮鬥，忽然間，他突發奇想，如果這時候奪門而入，用手機拍下兩人衣衫不整的醜態，然後威脅要把影片放到社交平台起底組， 到時一定會逼得對方就範，讓他可以為所欲為。他想像著要脅兩人在他面前做出各種醜惡不堪的事情，馬上真情流露樂不可支。

正當他準備把瘋狂的幻想付諸實行時，大批穿著醫療防護裝備的人員突然出現，原來這間按摩店之前有客人確診了新冠變種病毒，現在這邊整個小區都被封鎖。他雖然只是躺在床上什麼都沒有做，但由於隔壁的客人跟按摩師翻雲覆雨至高潮迭起時被醫護人員撞破了，他作為在同一場所光顧的客人也洗脫不了性濫交的嫌疑。他在等候核驗結果時把自己的經歷告訴我，他不知如何跟太太解釋，也害怕因此事而飯碗不保，他一邊說一邊哭，我唯有輕聲地要求他不要再丟人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