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孩子的天空

自從看過《花火》和《奏鳴曲》之後，我對北野武導演和演出的作品都會特別留意。

這齣《壞孩子的天空》(台譯《恣在年少》)已經買了幾年，但因為知道北野武在此片只導不演，我一直沒有先睹為快的打算。近日終於看了這部據說是北野武半自傳的作品，絕對是感覺驚喜，我想這也是他那些黑幫電影的前傳，外冷內熱，相當厲害。

電影講述一對壞學生好朋友新志與小馬終日過著脫離正軌的生活，逃學、打架、勒索同學，簡直是壞事做盡，後來兩人離開學校，新志打拳，小馬加入黑社會，一對好朋友因為選擇了不同的路而漸漸疏遠，兩人都在自己的領域內奮鬥，本來都是沒有前途的兩個人，突然對未來充滿希望。

電影的前半段，真是勵志片的格局，但越到後來，殘酷現實漸漸顯現，打拳的會走下坡，黑社會更有內鬥，兩個曾經風光的小子，終於都各自在曾經發光發熱的領域內退下來。

北野武厲害的地方，是拍出兩個邊緣青年面對理想的熱情與冷靜，激動與迷惘。我特別喜歡小馬成為黑幫頭目後特別到拳館找新志聚舊，卻被新志的教練勸他離開，於是他與新志約定，等自已成為大佬，新志成為拳王後才再見面，多麼豪氣! 然而，成功不是理所當然的，最後新志意志不堅當不上拳王，小馬過份重義氣而被逐出幫，兩人在幾年後某個早晨重遇，小馬騎上新志的單車，兩人結伴回到母校，景物沒有變，友情沒有變，只是這兩個人已經不再是年輕小子了。最後，中年的新志和小馬說了全片最重要的對白，相信所有看完此片的觀眾都會心生共鳴，但又感到悲哀。

新志問小馬：“我們完了嗎？”

小馬說：“笨旦，我們還未開始呢！”

成與敗，得與失，在少年時代是看不見的。《壞孩子的天空》以一個過來人的眼光回首前塵，拍出了人生之中的無奈，小馬和新志都不是不努力的人，雖然所做的並非主流社會所認同的事，但兩人都曾為了自己的目標用心用力，但結果如何卻不是個人的力量可以掌握的。影片寫新志的篇幅較多，他本來是很有希望的拳手，最後卻被一位對他很好的老拳手教壞，讓他喝酒，也讓他暴食，完全忘記拳手要過的堅忍生活，理由卻是“強者始終是強者，即使喝酒也沒有問題”，我覺得那個老拳手正是每個有潛質成功者的心魔，他有經驗，他不是壞人，他讓你覺得很舒服，卻也會把你拖累，讓你失敗。因為相信自己很強，相信自己與別不同，許多人都受不了心魔的誘惑而自己走向失敗。

兩位主角之外，編導安排了另一條特別的支線，寫一位完全合乎主流價值的，畢業後加入大企業做有前途工作的男生的故事，這位正常上班族後來娶了新志少年時暗戀的咖啡店女侍應，似乎比兩位男主角都光明正面，但也沒有得到成功，最後還是為了家庭失了尊嚴，難以在職場打滾，跑了去當的士司機，在新志與小馬相繼失敗之後，影片出現一輛黑夜中被起重機吊起的的士，似乎在說明這位“同代人”的下場。我覺得這是影片中一個有力的控訴：堅守主流價值同樣會失敗得很慘，為什麼成長之中我們就不可以率性而為？

另外，片中不時出現一對努力演出相聲的年輕人，看來是主角的同學，兩人擔任的近似於話劇中“說書人”的角色，他們落力演出，但偌大的劇院中只有幾名觀眾，而且反應冷淡，可是他們仍得演下去，盡情搞笑，卻不怎麼好笑。那就是人生！

（寫於2007年）

壞孩子的天空 / 恣在年少 / Kids return

導演：北野武

主演：金子賢 ,安藤政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