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ffelFly
EiffelFly

以尋找解決當代重大議題如假消息、資訊爆炸等等的解決方案為己志,深受漢納鄂蘭、Rationalism和我的愛人 Lucy 的影響。 目前正獨自撰寫內容管理與分享系統 TotusLink The Builder's life 連載中

時間的島嶼:在情感中回到日常

2019年踏入了一段親密關係之中,無疑是值得慶祝的一件事情。透過過程中的點點滴滴,我想要來闡述一些關於親密關係的想法。

這一直是我陌生的主題,在這之前我筆下小說人物的愛情總是纏缺。描述的都是一些美中不足、背叛與游離、期待破滅與沉淪的故事。在書寫這類故事的過程中我感受到一種自殘式的痛快,彷彿我藉由書寫這種故事紀念了大二延續到大四的苦楚,人物的對話中也有許多是自己過往的經歷。真實與虛幻互相交疊一直是我鍾愛的故事形式,它們各自有著非常模糊的影像。

重新讀那時寫的故事會發現章節與章節之間幾乎只是保留相同的角色,切換脈絡的速度之快,彷彿透過古老的萬花筒看待世界一般,破舊磨損的鏡片折射出的影像都代表著某段時間的缺憾。漸漸地也不怎麼回頭讀過去的文章了,一方面是一看到就想大改某些段落,手癢得受不了;另一方面則是,看著那些文字總會讓我「懊悔」或「不堪」地發出奇異的聲響。就像是在看 Big Bang Theory 的第一集,宅男們遇到正妹不知所措的模樣。「哦,你們就像是美麗境界裡的天才。」


把自己解離出去重新審視這幾年的寫作後會發現,自己藉由這些故事不斷強化的是種非常負面且單一的想法,甚至可以說是尚未看清楚世界就做出的結論。它持續影響我對親密關係的想法,塑形與重置。我花了好幾年才脫離前一段半殘感情的傷害,在過程中也傷害了許多人。縱使我的原意並不是如此,那也都確確實實地帶來了許多痛苦。

我的夢不多,但是過往的記憶以各種片段,相同的形式在日常生活中,在白日下不斷浮現。那都是一聲怪異悶吼後,萬般懊悔,握緊拳頭彷彿要把手指握進手掌似的情緒。在那樣的情緒裡人難以將這些事物奉獻成下個階段的養分,而傾向於靠著這些事物,把某些感受抓得更緊。自己是被虧待的,自己是被辜負的,自己是被誤解的。藉由這些情緒,我在心中搭建了異常巨大的高塔。每當要跟別人陳述,哪怕他能分擔一點都好的時候,才發現那是無法具體化出來的事物。

那樣的事物,足以殘害一個完整的人。


大五,我隱隱約約察覺這個難題,一種無法獲得正義,亦無法被他人具體地理解的狀況,逼得我嘗試用故事講述出來。與這之前所有的書寫不同,這必須是一個離我有段距離的故事。故事的內容以背叛為出發點,那個時候我腦海裡所尋思的參考軸竟然是古龍。他是我對於何謂「背叛」最早的啟蒙者。從多情劍客無情劍裡,竟如此荒謬地想把那樣的形象套入我故事裡的主角。然而寫一寫卻發現那樣的背叛太戲劇化,不夠符合日常,簡直就像是晚飯後的散步,身旁有一台無時無刻跟著的攝影機似的。

寫到最後我發現我又寫回了自己。


故事難產。我無法藉由書寫來徹底昇華我的感受。書寫對自身到底帶來什麼價值,我並無法清楚定義,唯一的定錨是於書寫過後感受到的踏實感,與其說是把內心世界轉化出現實世界的過程拯救了我,不如說是這種踏實感讓我回歸日常。然而當現在回過頭來,以比較批判性的眼光思考那個時期的自己時,卻發現這種踏實,簡直是種隱形的殺手,它讓我不需要立即面對問題,而可以藉由這種延長保存期限的行為,讓書寫來拖延處理問題的時間。

一有挫折隨即投入寫作之中,一股腦地昇華讓自己後悔的行為,甚至是藉由故事來修改結局。那數不盡的稿紙堆疊成一個統一的形狀,我的思緒竟因為書寫的過程而產生了與現實不相符的扭曲。行為與書寫每一次交織,我的思考就被導引到更偏頗的地方,在那裡蘊釀出怪物般的意念。被我喜愛的人再也無法摸清我到底在想什麼,而我又無法把我內心中最隱晦的那塊獻給她,隨著這樣的差距逐漸被我的書寫拉開,我與她們漸行漸遠。

我也曾經做過把那些地方奉獻出來,簡直就像是把心臟下面一點點,胃上面一些些的部位切割開,袒露出來似的。好幾篇好幾篇不知道書寫目的何在的真實故事,一寫出來就扭曲成我也無法導航的海域。她們的意念順著我的文字一步一步沉溺下去,盤根錯節。

於是我再也不做這件事,故事的昇華僅存在於與我無關的讀者,他們可以藉由相對於我的客觀把這些故事剖析成自己需要的養分,除此之外我沒有東西可以給予。


經過大學的反省,我仍不想跨入「有些事物就是無法跟他人分享」的範疇,或許終究會到達那個地方,或許我能夠脫離它的引力,找到與不管是親密的人或是陌生人分享生命的方式。至少在替代役剛結束之際,我是這樣想的。

一路走到了現在,誤打誤撞下遇到了一個對我的奇特無動於衷的人,她在接受與被影響之間先天地取得了一個巧妙的平衡,讓我可以非常自然地釋放出我書寫出的事物。

在過往,為了凸顯出每段關係的不平凡,我會有種藉由現實上的自毀,提升故事的意念的傾向。在現實層面多麼缺憾都沒關係,至少在書寫的過程中一切可以被恢復原狀。關係中的時間被分配到了書寫那塊,而脫離現實。我始終走得比當下更慢一些,像是哥哥的跟屁蟲似的,躲在後面。因為我要做得是延緩那些體驗,讓它們能夠被保存到我再製它們的時刻。當下與未來變得不怎麼重要。只要一找到可以書寫的事物,我在那個當下就能夠獲得滿足,前進的意味就在那瞬間消失了。


如今時間的島嶼重新分配,藉由不斷分解一些過往的習慣,重新投入在每個當下。我從「再製」轉化成了「記錄」。在這之中讓我最驚訝的是,當你把時間分配給其他人的時候,有某些東西會以出乎意料的方式轉化。時間的孤島會隨著那些分出去的行為,自動繁衍成細小的橋梁。

在關係的每次挫折中,我還是會坐上書桌,在電腦前嘗試將這段過程記錄下來。然而這一次我不再賦予額外的詮釋,就只是單純的記錄那些事件,留存在電腦硬碟的角落,可能之後會翻出來,也可能就此藏匿在那裡。重點回到每個當下,就在當下把這些懊悔解決,不再拖延與再製。即使現在做不到,也在每一次的遭遇中練習,如何回到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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