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蓝洁瑛、邵氏片场……远去的美人和江湖

上次去香港，专门跑了趟邵氏片场。

那个地方，林青霞拍过红楼梦、刘德华周星驰跑过龙套、王晶遇见她的小公主邱淑贞……

每一个看过香港电影、TVB的内地人，去香港，大概都要找找王家卫电影里那些暧昧又模糊的影子。

带着朋友和自己的念想，走进了这座东方好莱坞——清水湾220号，邵氏片场。

去亲眼看看，那场，物是人非。

都说，在香港，早就没人看TVB了。去年溅起水花的金宵大厦，高开低走，最后在豆瓣拿了8.3分。

香港电影辉煌散尽，港剧式微，叫得出名头的作品寥寥可数。

曾经装了多少风华绝代，风云变幻的邵氏片场，如今，人去楼空。

邵氏片场正门的“SHAW STUDIO”，和南国的秋天一样，绿意盎然，藤蔓丛生。

很久都没见过的邵氏兄弟logo，在这里和今年《使徒行者2》里的邵氏兄弟logo重合，他们终于换掉了“SB”。

旁边是清水湾小学和香港科技大学，行人左行，行车的行车，路过的路过，这里，没人多看一眼。

沿着邵氏曾经修的那条银影路，往上走，左边是邵氏宿舍，右边是邵氏大楼，尽头是邵氏别墅。

郑佩佩住过的宿舍&闹鬼

走进这里，就忍不住去想那些和这里相关的人和事。

这座H型宿舍楼，是邵氏2号宿舍，郑佩佩曾经住过。离开邵氏片场几十年后，郑佩佩说“那真是一个美丽的年代”。

那会儿的郑佩佩还不是和周星驰比着下毒的华夫人，也不是《卧虎藏龙》里的碧眼狐狸，是香港电影界的第一代侠女“金燕子”。

她是邵氏有名的女星，但也类似女工，整个生活都在邵氏片场。他们一干明星全住邵氏宿舍，出入由公司人员负责。

“我们这些十几岁入行的小孩子，公司对我们很保护，连记者都非常维护我们，大家都住公司宿舍。”这是郑佩佩记忆里的邵氏宿舍。

邵氏片场修了4栋宿舍楼。演员导演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全依通告行事，基本“足不出户”。

头发灰白的蔡澜总在练字，尔冬升、黄岳泰，文隽……在这里长大。

文隽回忆里的邵氏片场是这样，“我们试过在清晨时分入邵氏片场，跑到后山，会看见狄龙或者姜大卫，骑着马游荡，他们并不在拍戏，只是每日的例行早课。”

如今，宿舍楼上，飘窗里的花草还在，只是，再无人居住。

不知谁坐过的椅子扔在一边。走进楼道，稍微一点儿不属于自己的声音都让人毛骨悚然。

这里，据说，闹鬼。

1966年，22岁李婷的死，拉开了邵氏片场“闹鬼”序幕。

那天，丁善玺和平常一样，和隔壁住102的李婷打招呼，没回应，撞开门一看，她在厕所的水箱上吊着，脖子上挂着一根脏兮兮的铁链，披头散发，眼球突出，人已窒息。

丁善玺把她送去医院，没有抢救过来。李婷身后事无人打理，丁善玺一力完成。

离开邵氏前一晚，丁说，“恍惚中看到死去的李婷低头跪在不远处，跪了一夜。”

后来王祖贤有一部《飞跃阴阳界》，导演丁善玺，讲一个女星上吊自杀的故事。结局说，那是一场梦。

三年后，著名天才导演秦剑，也在邵氏宿舍上吊自杀，传说，他生前骗走李婷18万。

邵氏明星自杀好像是从这开了头，闹鬼的事情也停不下来。闹得最厉害的时候，邵逸夫找了大师做法，但没能阻止邵氏女星自杀。

算起来林黛、莫愁、乐蒂、白小曼、林凤、杜娟、翁美玲……邵氏女星像是中了蛊，一个接一个。

梅艳芳和张国荣的《胭脂扣》里，如花在奈何桥上看到邵氏女星走过：“…在苦等十二少的路上，碰到不少赶去投胎的女人，她们都是自杀的…说起身世，差不多全是邵氏女明星。”

不知李碧华写下这些，是为揶揄，还是惋惜。

后续的几十年里，这里总有猛鬼来袭。

我们踏进片场，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脚步踩在整座楼里，声音跟着风声回荡，说话只敢小声，稍一点儿声响，都能被吓一大跳，毕竟脑子里还绕着那些闹鬼传说。

传说罗嘉良拍《誓不低头》时，晚饭时间，其它演员均去用餐，他一人留在厂內睡觉。当他醒来还未睁眼时，听到很多人声，更感觉有人开灯……那班人一直围着他床边，甚至感觉到他们穿过布景。

心知不妙，立即冲向门口，可大门怎么也打不开……足足过了半小时才將大门打开。

有听众向电台讲，说他女朋友是TVB艺员，某次换上古装之后神情怪异，口中念着奇奇怪怪的词，神情呆滞，连场务助理叫她走位也似听不到。

后来助理把衣服收回时看见衣服领口贴着“翁美玲”三个字，惊觉这件是阿翁当年拍摄《天师执位》的戏服。

事后，无线将所有过身艺人的戏服，全部销毁。

还说郑伊健和陈键锋见过古装街城楼上的大头鬼，在拍古装夜戏的时候。

那只大头鬼，头比平常人大三至四倍，吓到人就跑。

才子佳人们住过的地方，如今已静悄悄，只剩岗哨厅路口那些大树，看着这里人来人往。

林青霞拍过戏的古装街

相传大头鬼到处吓人的地方，是邵氏的有名的古装街。现在是隔壁香港科技大学的李兆基商学楼。

我们没能找到的那条古装街，拎出吉光片羽，今天来看，都是整个时代的荣光。

林青霞反串宝玉那年，东方好莱坞邵氏片场已经落成。奉为经典的83版《射雕》里，基本都是当年的古装街景。

当年这条古装街里，拍了一部《金玉良缘红楼梦》。

时间线拉回来。

2018年，张艾嘉刚从金马奖主席位上卸任，接着凭《相亲相爱》拿下37届香港金像奖最佳编剧，又去第75届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做评委。

这一年，离她出演《金玉良缘红楼梦》，过去41年。当年，还泪的黛玉，是24岁的张艾嘉；多情公子宝玉，是林青霞。

一代女神林青霞，90年代淡出影视圈，然后封神。大多数时候，活在大家对她的回忆，及各种离婚传闻里。

23岁的林青霞，第一次反串男角，是混世魔王宝玉。自此，开始为“长得好看的人从来和性别无关”代言，一改香港女演员争相模仿好莱坞的审美。虽然后来林青霞在自己的书里回忆，最初方逸华小姐嫌她嘴歪。

2017年，惠英红拿了第36届金像奖影后，7年前第29届金像奖影后也是她，被打女桎梏的前半生，绕了一圈，终于凭着另一道门，回到起点。

倒退40年，她在《金玉良缘红楼梦》里演丫鬟麝月，离她拿下第一届金像奖影后，被“打女”定义前半生，还有5年。

那会儿，狄波拉，25岁，还没和谢贤结婚，谢霆锋也是后话，这部剧里，是紫鹃。

导演是要被膜拜的李翰祥，副导演是没几个人知道的夏祖辉，但他那部戏我们都熟悉，男主反串的著名爱情故事——《新白娘子传奇》。

1977年，这群日后的影后大师，都还在邵逸夫梦里的东方好莱坞拍戏。都不知道，等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但这不是邵氏的第一部红楼梦，第一部红楼梦更早，和邵氏片场相关，也和另一群人相关，比如张爱玲。

风云际会，从这个片场里走出的，都是传奇；在这个片场上演的，都是刀光剑影，但不光是电影的影。

张爱玲失落的红楼梦

看着如今衰败的邵氏片场，可当年，邵氏片场出生，就是邵逸夫筹码。要让邵氏成为香港，乃至亚洲最大的电影公司。

1957年，邵氏兄弟已是新加坡娱乐大亨。邵逸夫在南洋接到一封信，二哥邵邨人在信中向他求助：香港公司无以为继，希望他来主持大局。

23年前，邵氏兄弟为了在南洋站稳脚跟，邵逸九死一生，到好莱坞买器材取经，回南洋后拍了中国第一部有声电影，《白金龙》。

片一问世，南洋邵氏，风头无两。

好莱坞的完整电影体系，广阔的电影城，在邵逸夫心里扎了根。那会儿的他，心里就装下了一座东方好莱坞。

20多年后，凭借在南洋打开的局面，救不了邵氏在香港的尴尬。所以，1958年，邵逸夫登上了去香港的船。

这一年，邵逸夫，50岁。明眸皓齿的清水湾，在香港的秋天里，等他开启一个时代。

接手邵氏，马上找出问题并给了解决方案：建片场、找人才、拍电影。片场要最大，设备要最齐，拍的要最好。

邵逸夫看上清水湾220号地段，这里地域开阔，依山傍海。接下来，80万平方英尺土地，在邵逸夫手里，开山填海，土木规置，乱石堆出一条宽阔的路。

所有传奇色彩的人物，故事，都从这条路，在邵氏片场进进出出。“邵氏出品，必属精品”拉开帷幕。

之后，邵氏片场，一建就是8年。

片场得建，宣发人才邹文怀入驻，慧眼识才确定李翰祥为导演，亲自出面拿下电懋一姐，林黛。

邵逸夫的梦想简单又直接：拍大片，挣大钱，要做东方好莱坞。

要成为香港电影界的TOP1,不光有最大的片场，还得打败最大的对手。

当时香港电影最大的风头电懋，有片场，有发行公司，拍彩色片，学西方管理。当家人陆运涛，剑桥毕业，刚做电影时就遇到一批在香港的文化人。

文化人遇到文化人，化学反应：掌门人制片，都走文化底蕴、家国情怀的路子；最接地气的也是动辄出入酒店的时尚剧。

这些东西，对大多数人来说，梦幻且摩登，但雨女无瓜。

邵氏就不一样了，邵逸夫亲自出马，抢了电懋的当家花旦林黛，电懋那样的时装片拍不大，那就让李翰祥拍古装，拍黄梅调，谁都能听懂。

李翰祥马不停蹄在这里拍了电影《貂蝉》《江山美人》，还没拍完，炒作鼻祖邹文怀就造势，放花絮。好奇心上来了，知名度出来了，上映后，叫座又叫好。

邵氏声名鹊起，胡蝶、林黛…影后拿到手软。

钱赚了，名声有了，对邵逸夫来说，小小的遗憾，大概是邵氏片场，还没建成。

商人思维的邵逸夫坚持走市民路线，艺术的交给艺术，生意的都拿来，好看、有趣才是王道。

邵氏慢慢崛起，电懋感到威胁。大佬相争，除了暗流涌动，还有短兵相接，俗称正面刚。电懋邵氏抢拍风云——正式开场。

陆运涛见邵氏来势汹汹，票房和口碑双丰收，开始亲自抓项目。

正巧，赚了钱，李大导就想拍文艺片。剧本递一本，邵逸夫毙一本，理由简单明确，“我开公司是为了赚钱，不是搞艺术。”李大导被雪藏。

后来蔡澜在邵氏做监制，也提做艺术，“我们大可不必每部都来赚钱，比如商业片9部，艺术片1部，这样试试？”邵逸夫坚持重利本质，“我能赚10部的钱，为什么要亏一部？”

陆运涛瞅了这个机会，邵氏的民间故事太卖座，那就拍谁都没拍过的《红楼梦》。

电懋出于尊重和认可，找了张爱玲写剧本。

众所周知，张爱玲对红楼梦的爱，是把红楼梦的底色，描进整个写作生涯那种。

那会儿的张爱玲在美国，剧本往返很不便利，为了生活和赖雅的医药费，直接到香港为电懋写剧本，在宋琪家中借住，宋琪的儿子宋以郎后来回忆张爱玲，“整天躲在房间写作，偶尔出来一起吃饭。”

呕心沥血写本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张爱玲，和邵逸夫赚钱无关。

这会儿的邵氏片场，在邵氏和电懋的风声鹤唳里，完成了一期建设；在香港电影史里留了一笔，还在无意中，断送了张爱玲和香港相关的那场红楼梦。

得知电懋要拍《红楼梦》，邵逸夫找了不知名导演，立马在古装片场抢拍了第一部《红楼梦》，乐蒂演黛玉，反响平平，但其他跟风者也一路拍了不少和红楼梦相关的题材，电懋对红楼梦没了热情。

张爱玲心灰意冷，给赖雅写信“他们似乎有意放弃这个案子，这一个月以来我一直都被笼罩在这不确定的痛苦中，这是我付出三个月的辛苦工作和为下半年生活的奋斗！我还欠他们几百块，是我在这里看病的花费，我原本想用《红楼梦》的钱来还！”

张爱玲的红楼梦胎死腹中，离开香港回了美国，电懋和邵氏的抢拍白热化。

邵逸夫的影坛霸主地位

《红楼梦》被抢拍，那就再拍《梁山伯与祝英台》。

消息传到邵氏，邵逸夫当机立断，先拍。成功有第一就有第二，抢拍同理。

邵氏片场的好处就是，要什么场景都有，李翰祥一天写好剧本，连夜拍片，半月杀青。

拍片前，李翰祥在片场看到小演员凌波，让她反串男主，邹文怀也以此为噱，邵氏《梁祝》再次拿下香港，凌波一举成名。

邵氏片场这次，一给邵逸夫提供了抢拍基础，二让他意识到，大明星，可以自己创造。

南国实验剧团，TVB无线演员训练班以及港姐选美都在邵氏片场埋下的伏笔。

一将功成万骨枯，商场战场通行。

电懋和邵氏的抢拍闹剧里，恶行竞争，连着你争我抢的拍，《杨乃武小白菜》《七仙女》《花木兰》《武则天》《潘金莲》……闹到工会调停，两家才坐下来签了君子协定，共同推进香港电影发展。

那是1964年，眼看峰回路转，却又急转直下。

6月20日，电懋掌门人遇上空难，飞机上的电懋高层，57人，全部丧生。

那天，陆运涛，50岁生日。

命运的离奇就在这里，都是50岁那年，邵逸夫跟着去香港的船打开了一个时代，陆运涛随着去香港的飞机堕落了一个时代。

邵逸夫，用7年时间，一统香港电影江湖。

无敌是多么寂寞，邵逸夫在陆运涛的追悼会上坦言：“如今我失了对手，今后无人竞争，进步亦很有限。”

邵逸夫这句孤独求败的坦白，和邹文怀的一句感叹，隔了50年才打照面。

也是这一年，清水湾“邵氏影城”全部落成。根基已定，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稳坐龙头，成就东方好莱坞。

邵逸夫等得并不太久，6年后，成功收获对手“嘉禾”。

传奇向来都是，风云变幻，你死我活。比起邵氏电影开篇的大写“SB”，大家开始更熟悉四块金的“噔噔蹬蹬”。

邹文怀日后在金像奖终身成就奖上感慨，“四十年前，如果你要跟我说有一天我会和邵老六（邵逸夫）成为势不两立的对头，我一定当你是发神经。”

李小龙横空出世&邵氏落幕

片场闹鬼的那些日子，香港电影起起伏伏又走过了一个时代，方逸华小姐入主邵氏。

1970年，邹文怀出走，创立嘉禾，收购管理当年电懋的片场，和李小龙拍了《唐山大兄》，影响了大半个世界；

嘉禾推出“独立制片人拍摄制度”，公司、导演、演员合作，共担收益和风险，沿用至今。

1972年，李小龙拍出《猛龙过江》，金庸封笔，古龙风头正健，一口气就写出“陆小凤系列”；倪匡的卫斯理连载没停，还写了《精武门》和《马永贞》的剧本…… 

金庸就对武侠泰斗的胡金铨说，“要不咱俩合作，我编剧，你拍《笑傲江湖》？”

胡金铨直接拒了，“算了，你小说格局太大，剧情复杂，我拍不了。”

20年后，张彻、胡金铨的江湖不在，反复思量，胡金铨终于决定拍《笑傲江湖》。

但世事难料，监制是徐克，刚从美国学电影归来，想法太多，不理会胡金铨古朴浪漫那套，电影拍到一半，摩擦不断，最后，胡大师气得退了组。

现在大家都说，可怜的胡老先生，硬生生被一个晚辈给篡了位。

武侠宗师遗作凄苦不得志，开启了徐克的新武侠世界。也让我们听到了，黄霑那首经典的《沧海一声笑》。

接着邵氏也和香港电视广播有限公司合作，改“南国实验剧团”为“TVB无线演员训练班”，同年成为上市公司；邵逸夫开始把重心转向电视。

靓绝五台山的蓝洁瑛考上了TVB无线演员训练班，周星驰开始在邵氏片场跑龙套。

路过TVB广播大厦，只剩下高楼，再没了热闹。

这会儿的邵氏片场留在TVB的《楚留香》《上海滩》《射雕英雄传》里，《射雕》里，刘嘉玲演一个小丫鬟，没一句台词，周星驰是跑龙套的群演，吴镇宇演一个村民……

79年还在邵氏片场打工的王晶，给《欢乐今宵》写了一段时间笑话，接方逸华邀请，签了导演合约，三年九部电影，拍的第一部《千王斗千霸》，三周拿下500万票房；这期间，还在邵氏片场遇到他的小公主，邱淑贞。

十年后，内地更多人知道了他，《赌神》上映了。

1985年，邵氏兄弟基本停产，邵氏片场租给“TVB”，在邵逸夫的建议下筹办的TVB港姐也举办12届了。

迈克尔杰克逊到香港，专门去邵氏片场，各朝各代的衣服穿了遍。

邵氏也明白，再不是，签一个人，捧他起来，从头到尾都拍自己公司电影的时代了。

那些给在邵氏片场拍过戏的人，郑佩佩、惠英红、梅艳芳、刘德华、周润发、张曼玉、李嘉欣、王祖贤、叶童、钟镇涛、钟楚红、张国荣、李连杰、周星驰、郑少秋……都被放进了一副邵氏明星扑克牌里。

接着，时代交给周星驰，一部《赌圣》拉开了周星驰票房夺冠的序幕，再从邵氏片场走出的，是TVB电视剧。

神仙打架的1992年来了，1993年香港电影的最后一个高峰过去了，邵氏片场再没多少水花，邵氏已经开始计划在将军澳修建另一个片场。

自此，邵氏片场里的所有高光与暗黑，都走进历史。

10年后，刘伟强的《无间道》横空出世，这部电影，就像后来余文乐之后说起，“这是我第一部电影啊，以后的总不会比这部差吧！结果，大家都看到了……”

当年清水湾无线电视城迁至将军澳，邵氏片场，逐渐荒废成我们眼前的模样。

再10年，百岁的邵逸夫退休，他宣布将所持TVB的26%控股股权，连同新界清水湾地皮，以86亿港元全部卖给李嘉诚密友，“壳王”陈国强。

这座东方好莱坞也和那群人一样，曾经装了多少风华绝代，都跟着时间，杂草丛生。

对他们，往事哪里如烟，往事都是狼火。

半个世纪的邵氏片场，每一个被记住和忘记的绚烂时刻，在热闹都落定后，走向冷淡。

片场尽头，当年邵逸夫用他来招待贵宾，有一层电影院的邵氏别墅，现在，静悄悄的。

胡金铨影片里的杨柳堆烟、平湖归帆、杏花春雨、墟里孤烟，易水风寒……现在已经是香港科技大学的李兆基商学院。

打下整个江湖的金庸走了一年，“九龙女”（蓝洁瑛、梅艳芳、张曼玉、吴君如、曾华倩、罗美薇、刘嘉玲、邱淑贞和上山诗钠）之首、靓绝五台山的蓝洁瑛，也在港媒的笔里走完了她被肆意涂抹的一生……

百年影城繁嚣，声名显赫的好莱坞大梦，随着被风吹响要落不落的影棚……长了荒草。

站在最高处，能看全这一座山河，不知道当年的邵逸夫，有没有站在那里，看看自己打下的一片江山。

不愿意看着一个时代的传奇沉入地下，可世事大都风云变幻，死于山河。

就像那场在这里拍过多次的红楼梦。当日大观园群芳毕集，如今也都各归尘土。

人事都散了，头顶有鸟飞过，我们路过，再无人声。

天蓝地静，也，真是干净啊！

部分参考资料：

1 香港电影史记，魏君子主编

2 香港电影史，赵卫防著

3 邵氏佳人录

4 借来的时间——香港电影中的上海想象，王海威

5 影视大亨邵逸夫，伍宏

6 传奇邵逸夫，何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