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nk
Hank

單側聽損患者,從此用看的看世界,興趣是寫作與攝影。 文字的世界裡沒有聽損,讓我們勇敢面對自己的心。 (我的網誌都是使用我自己拍攝的照片喔!)

創作-請在我右邊

「請你,在我右邊。」我吶喊著我內心最深處的秘密,揭開了最痛的那道傷痕,只希望真的能夠被聽見,來自破碎心靈的聲音。

請在我右邊,
這不是我的請求,
而是我的願望。

「請你,在我右邊。」
我吶喊著我內心最深處的秘密,
揭開了最痛的那道傷痕,
只希望真的能夠被聽見,
來自破碎心靈的聲音。

我叫作『孫芳朵』,
大家都叫我小芳,
過著極其平凡的人生,
原本我是這樣認為的,
後來我才知道,
平凡是多麼的不簡單。

17歲的我正值高二,
這是青春活力蕩漾在生活的時期,
雖然課業壓力以及升學壓力挺讓人心煩,
不過學生還是很幸福的,
還是有很多日子可以期待,
像是校慶這種充滿滿滿歡樂的存在。

校慶不意外的要擺攤,
我們班也不例外,
不過決定要擺什麼總是搖擺不定,
討論的內容也總是很妙。

班會時間大家在進行討論,
我雖然不算內向,
不過不太喜歡太過於踴躍發言,
就靜靜的看著大家討論。

「女僕店啦!女僕店,保證我們班生意超好。」
「水啦!不能認同你更多,女僕超棒的啦!」
「女僕這主意根本該得獎,可惜我只有兩隻手,不然一定給你超多讚。」
「欸!你們男生夠了喔!不要物化女生好嗎!?」
「對嗎!一群色狼,真是夠了。」
「什麼物化,這是特色跟一種文化好嘛!」
「女僕店就我們女生費盡心力,你們男生咧!?這就物化女性啊!」
「男生,男生可以當管家啊!不錯吧!這樣女生就沒被物化了吧!」
「齁!就憑你,誰想看你當管家啊!」
「妳這個八婆說什麼!!!」
「怎麼樣,你這個豬哥。」

就這樣,女僕店的提案,
演變成激烈的爭吵,由老師出面才平息下來。

「安靜,大家請安靜。
老師覺得這提案很有創意,
不過班上無法達成共識不太妥,
應該多舉幾個提案比較好,
那個小芳妳來提一個好了。」

突然被老師點名到,
我有點嚇到,怎麼辦呢!?

要想個大家都可以接受的提案,
著實是不容易的事情。
突然間我靈光一閃,
得到一個不錯的提案。

我站了起來說道。
「我想到的提案是唐伯虎點秋香,
這是一個遊戲類的攤位。
遊玩方法是拿一個紙杯,
放一張衛生紙再用橡皮筋套住,
上面放十元硬幣,
我們跟客人互相拿一支香,
一回合每人戳衛生紙一下,
看輪到誰戳時硬幣掉下去就算輸了。
贏了我們有獎品輸了就沒有了!!!」

我原本以為我這個提案過於簡單,
班上沒人會有興趣,
卻意外得到了一片好評,
我講完後大家猛烈的給予我掌聲,
一致性的通過我的提案。

老師看了看大家的反應,很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
「看來大家都很能夠接受小芳的提案,
那麼此次的攤位負責人就由小芳負責。」

我慌張的舉起手說道。
「老師不行啦!我覺得我沒有這樣的執行力。」
「妳是怕沒人幫忙妳嗎!?放心老師會派人幫忙的。
那個誰,總務小婷當副執行負責幫忙協助小芳。
另外班上的其他幹部以及同學們也要盡全力一起完成,散會!!!」

就這樣我成了校慶我們攤位的總執行負責人,
其實這攤位也不難做,
採買也只要買香、紙杯、橡皮筋就好,
比較要花心思的就是獎品。
然後賠本生意沒人做,
我們也要先進行班內的實際挑戰,
選出實力比較堅強的幾個人,
來跟客人對抗,才不會一直被贏走獎品。

老師派給我的總務小婷,
是極其內向的一個人,
平常不太怎麼說話,
似乎也沒什麼自己的意見,
特點是手上總是會拿著一本書看。

「請問我要怎麼幫忙妳呢!?」小婷靦腆的說道。
「妳幫我把這些品項、數量、價格、活動流程等等,
打成電子檔並傳給大家看。」我拿出剛剛寫在筆記本上的內容。
「好的,沒有問題,晚上回家我先做好給妳過目,
可以再公告給班上的所有人。」小婷接過了我的筆記本。

活動的規劃進行比想像中的順利,
接下來就是實際去採買了,
我跟總務小婷利用課後的時間去採買,
因為都是一些民生基本用品,
很容易就採買到了。

隔天早上我們先集合,
在一起把採買的物資拿去學校,
進學校後可能是最近忙太多事精神不濟,
我一個不小心從樓梯踩空,
整個人跌飛出去,
身體的左半邊整個撞到地上,
頭部也受到撞擊,導致全身疼痛外,還有點暈眩感。

小婷看到我跌倒,
馬上過來扶我起來,
幫我檢視哪裡有受傷。

我把身上稍微清理了一下,
發現左腳有擦傷,
左手手臂則是有破皮流血,
其餘的地方倒是還好,
比較奇怪的是頭部看起來沒有外傷,
但是頭非常的暈眩,
而且左耳開始發出耳鳴聲,
不知道是耳鳴聲還是暈眩的緣故,
總覺得左耳聽不太清楚別人說話。

教師辦公室離這並不遠,
小婷趕緊去找班導過來一起幫忙。
因為沒有重大明顯的外傷,
我們先去保健室做好傷口消毒跟包紮,
但疑似腦震盪的緣故,
老師告知我家長後,
先帶我去醫院掛急診做檢查。

做完了基本的檢查,
醫師聽說我有耳鳴跟暈眩的狀況,
也緊急的幫我排了腦部斷層掃描,
又幫我轉去耳鼻喉科檢查。

一連串的檢查完之後,
確定我沒有腦震盪,
頭部跟腦部也沒有受傷,
但可能受到嚴重的撞擊,
我的左耳卻受傷了,
應該說耳朵外面沒有明顯的傷,
耳朵內部卻受傷了,
導致我開始耳鳴跟感覺暈眩,
聽力的部分損失了不過不好說,
有些人過了些日子會恢復一點,
有些人則是維持著這樣。

耳鼻喉科在一週內幫我安排了幾個檢查。
聽力測驗、平衡測驗、核磁共振,
雖然有做過腦部掃描,
醫師覺得還是做一下核磁共振比較好。

印象比較深刻的是聽力跟平衡,
聽力在一間隔音室戴上耳機,
在吵雜的背景音中聽見聲響按下按鈕,
但我發現我無法辨識那到底是聲響還是我的耳鳴,
就慌張的一直按按鈕。

聽力師透過麥克風告訴我。
「不要亂按,這樣測不準。」
我緊張的回答。
「可是我分不出那是聲響還是我的耳鳴......」
聽力師停頓了一下說道。
「分不出來的就不要按了。」

做了聽力測驗,我馬上就知道,
我的聽力大概回不去了,
因為我按下按鈕的次數很少很少,
而且都是優耳那邊聽到的,
當下很難過很難過,但還是努力完成。

至於平衡測驗,就是拿儀器在雙耳不停灌進風,
測試平衡感的一種測驗,
那個測驗超級痛苦的,
我永遠無法忘記雙耳被灌了風之後,
測驗結束整個人不舒服了許久,
這是我最不想回想的一個測驗。

全部檢查做完後,
醫師做了個總結報告,
說我左耳聽力損失了80分貝,
如同之前所說,
因為是受到撞擊有可能過陣子會恢復一點,
但一切都很難說就是了。

至於耳鳴其實是腦鳴,
我的耳朵受到撞擊導致部分異常,
腦部無法正確的處理訊號,
才因此產生耳鳴,
叫我壓力跟情緒起伏別太大,
總之要好好休息調養身體。

回家後我上網查了一下,
80分貝大概是大巴士的聲音,
例如:遊覽車、客運、公車。
也就是說我左耳要80分貝以上的聲音才聽得到。

我也嘗試過去做個助聽器,
醫院耳鼻喉科有給我幾張助聽器的名片,
我選了一家進去。
進去後有再幫我做些檢查跟測試,
純音聽力檢查、語音檢查、不舒適音量檢查,
再嘗試配戴助聽器,
測試了幾款,結論是助聽器對我沒有用。

跌倒這件事情的發生後,
我們班校慶活動的負責人自然也換人接手,
我就是好好休養跟調適自己。

自從跌倒後,
我的個性開始轉變,
左耳的聽損導致我跟人群有隔閡,
常常跟人說話都需要別人重複很多次,
認識的人或知道原因的人還有點耐心,
可是陌生人或是不熟的人,
常常造成誤會跟不必要的麻煩。

也因此我開始學會保護自己,
封閉自己也許是一種自我防衛機制吧!

我原本還有個大型門市打工,
發生這件事情後,
我努力看起來讓自己正常,
實際上我已經回不去了。

大型門市是吵雜喧囂的,
工作上又要戴耳麥接收訊息跟回應,
左耳已經完全喪失聽力,
耳麥自然只能戴右耳,

耳麥有人發話同時又有客人問話,
我是無法聽清楚的。
其實也不必耳麥有人發話,
只要週遭變得吵雜,
我就不一定聽得到客人的呼喊,
這非常的糟糕我已經被主管叫去訓了好幾次,因為客訴。

這天,因為忙著補貨,
客人站在我左側說話,
我完全聽不見,
導致對方以為我刻意不理會,又被客訴。

耳麥傳來主管的聲音。
「小芳,現在到辦公室來一下。」
我按下耳麥的回覆鍵。
「是,收到。」
到了辦公室門口之後,我敲了敲門說道。
「我是小芳。」
主管回了聲。
「請進。」

最近我常被叫來訓話,
大概知道這次也是聽力問題造成的問題,
我握住門把卻覺得好重好重,
花了很大的勇氣才慢慢轉開,
進了辦公室後,把門帶上有一種沉重感。

主管看了看我說道。
「請坐。」
我拉開椅子緩緩坐下,
心裡的畫面卻是最近醫師診斷的畫面。

主管接著說。
「知道為何叫你來?」
「大概知道,應該是客訴問題吧?」
主管點了點頭嘆道。
「妳怎麼了,最近老是被客訴,
妳以前不是這樣的哪裡有問題呢?」

我心中浮現在診療室的畫面。
後來我問醫師,
我一耳接近聽不到算是身障嗎?
醫師對我說你不是身障。
不是身障,所以是正常人對吧!?
那是正常人,就不是問題,對吧!?

我深吸了一口氣回道。「沒有問題。」
主管拿起一疊不薄的紙說道。
「沒有問題,可是這些都是妳最近被客訴的紀錄。」

此刻,我內心的想法是其實台灣人很愛客訴,
因為我整理貨沒聽到客人的呼喊,被當作刻意不理人。客訴!!!
因為客人說話太小聲,賣場太吵我要對方重複幾次。客訴服務不佳!!!
因為對方電話太小聲,賣場太吵我要對方重複幾次。客訴服務不佳!!!
因為賣場太吵,沒聽到轉接過來客人的電話。客訴!!!
因為耳麥的聲音,漏掉一旁客人的聲音。客訴!!!
因為.......

我只能說一耳全聾的痛苦,比想像中大很多,
我的生活出現了許多障礙,
影響到我的工作還有一切,
政府卻說這樣是正常人,真是好笑。

我望著主管手中那疊客訴說道。
「因為之前跌倒的影響,我左耳已經聽不太到了。」
主管震驚了一下回道。
「那你應該去配個助聽器什麼的來改善吧?」
我搖了搖頭。
「助聽器對我毫無幫助,絲毫沒有用。」
主管拍了拍我以示安慰,接著說道。
「那有什麼辦法嗎?申請身障?」
我再度搖了搖頭。
「政府說這不算是身障,我也沒有辦法改善。」
我從口袋拿出了筆說道。
「這一陣子我也思考了很久,
到底要不要說出這件事情,
但是失去一耳聽力果然是很嚴重的事情,
造成的影響超出我想像,
很抱歉我隱瞞了這一件事情,
更抱歉我造成了不少的客訴,但那非我本意。
可是我其實也很害怕,我已經失去一耳聽力了,
整天戴耳麥對我右耳也是優耳負擔很大,
我不能也無法接受再失去另一耳聽力了,
現狀看來我也不適任了,對吧?」

主管看了看我問道。
「妳的意思是?」
我嘆了一口長長的氣。
「給我離職單吧!我想這對我也對公司都好。」
主管放下手上的客訴說道。「我了解了。」

後來,主管跟我聊了很多,
我想彼此都達成共識吧!
我有我的健康因素要考量,
這個環境也不再適合我了。
公司有公司的因素要考量,
客訴一直是服務業的最大禁忌,
就算我繼續留任,
也只是絕症末期的病患,早死晚死而已。
寫完離職單,主管同意就到今天。

離職那晚,下了班走出店裡,
看著月圓的夜,心中的圓卻缺了一塊,
有瑕疵的東西在怎麼遮掩終究有瑕疵,
硬要說沒有問題,那才是真正的問題吧!
我看著眼前的十字路口,
我已經不懂接下來要如何走了,
前後左右四面八方的聲音都像種懲罰,
審判著我耳朵聽損的罪。

有一失必有一得,
至少我可以專心於學業上面,
努力衝刺拚大考,
看可以不可以拚上台北的學校,
聽損的我可不想去外地讀書。

聽損後上課我發現是很吃力的,
老師說話的內容我會漏掉,
我趕緊去買了錄音筆,
每次上課後邊回去聽邊複習,
才能追回我上課聽損遺失的進度。

在不斷的拚大考的時候,
高二升高三那年暑假,
我可能太累重感冒了,
耳鳴加倍的刺激著我,
暈眩跟頭痛伴隨而來,
等感冒好之後,
我發現我的左耳更聽不清楚了。

我回去醫院再次聽力檢查,
醫師說劣耳聽力損失到了120分貝,
可以說是左耳已經聾了,
並要我多注意身體健康增加抵抗力,
因為感冒引起的一些症狀對我很傷。

再一次跌落谷底的我,
試著轉換心情,
跟老爸借了數位相機,
去郊區走走拍攝風景。
拍著拍著我突然又有活過來的感覺,
我可以捕捉眼前的這些美好,
真是太棒了,我要繼續記錄這世界的精彩。

就這樣我的生活極其簡單,
上課完就是回家,
唸書累了就去拍照,
可以說是不斷的調適到最佳狀態,
全力衝刺著大考。

經過了一年多的努力,
我如願考上了台北的大學,

有聽說上了大學很自由,
不過我想這應該還是跟我沒什麼關係。
聽損後我習慣獨來獨往了,
很多事情也都學著自己處理。

我自己挑了靠窗的位子坐下,
劣耳面對窗外對上課影響可以少一些,
同時我還是攜帶著錄音筆上課,
如果有聽漏的課程,
我可以用錄音筆再聽一次。

入學後不久我們班就開始抽直屬學長姊,
我把資料寫一寫,
資料上大概就是座號、綽號、line ,
寫完之後投入一個箱子裡面,
拿去給學長姐抽。

那天當晚,是一位學姊加我LINE,
學姊開頭就傳了個哈囉的貼圖,
很久沒有跟人互動的我,
突然覺得文字的互動很棒。

畢竟都考上大學了,
我想我可以不必那麼緊繃,
對話互動也許不太行,
努力嘗試文字互動或許可以。

學姊叫作小靜,
是一位非常溫柔的人,
有這樣的直屬學姊很不錯呢!

抽完學長姊的隔天中午,
一位同學叫作阿譽,
他突然跑來跟我搭話,
我近況剛好比較不好耳鳴比較大聲,
加上我許久沒跟人實際互動交流,
聽不清楚對話加上陌生,
我完全無法回應他。

阿譽又再一次打招呼。
「嗨!小芳同學你好,我叫阿譽。」
我試著拿出勇氣,嘗試與人對談。
「你......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回答得有點生澀,畢竟我很少跟人一般閒聊了。
「是這樣的,昨天不是讓學長姊抽直屬學弟妹嗎!?
加我的是學長,不過他說其實他打聽的是妳,
似乎資訊錯誤才加到我這樣,那妳要加他嗎!?」

阿譽一次說的內容太長又太複雜,
我根本無法聽清楚他所說的內容,
只隱約聽見學長兩個字,
我帶著迷惑的表情看著他。

阿譽似乎顯得有些尷尬,
過了一會他似乎想到了什麼,
他把手機拿出來,打開line,
開出跟學長的對話給我看。

看著對話內容我還蠻震驚的,
不知道為何學長會對我有興趣呢!?
要不要給學長line我是無所謂,
反正我一般就很少跟人互動,
影響比較大的應該是阿譽吧!
這樣他就沒有直屬學長姊了,
加上如果他不成功,
會不會影響他在系上的生活呢!?

我看完對話後,用左手手掌壓住劣耳,
試著讓耳鳴與不適感降低,
並把優耳靠近阿譽一點輕輕地說道。
「可是,學長加了我,阿譽你不就沒有直屬學長姊了!?」
阿譽似乎很意外我會這樣回答。
「啊!?我沒有沒差啦!反正我就一屆邊緣宅宅是也。」
「不行,如果你沒有直屬學長姊,這樣感覺不太好。」
「不會啦!妳加學長我還是可以跟學長聊天啊!」
「那這樣學長不就要照顧兩個學弟妹,很辛苦的。」

阿譽聽完我所說的話後有些不知所措,
我想到一個方法交換直屬學長姊似乎不錯,
不過直接交換對於學姊很不禮貌,
先回去問問看小靜學姊的意思。

於是我說道。
「不然......你先把line id給我,
我問問看昨天加我的學姊願意不願意當你直屬學姊,
如果可以我們就當交換直屬學長姐吧!」
「喔!好......」
阿譽就寫下了他的line給我。

這幾天耳鳴真的變得很大聲,
導致我上課都要左手手掌貼住左耳,去調整一些不適感。
當然這個動作是毫無根據的,
只是我覺得減少音訊進入劣耳,
應該可以減少一些症狀,
加上長期以來這已經是我習慣性動作了。

隔了一天,
小靜學姊答應了交換直屬學長姊這件事情,
她還指責那位學長不應該這樣亂搞,
不過事情有一個比較圓滿的處理方法是比較好的,
小靜學姊還跟我說如果有問題還是可以找她喔!
真的是非常溫柔的一位學姊。

晚上的時候,我把阿譽的line輸入到手機,並直接line他。
「阿譽你好,學姊答應做你的直屬學姊,
那我把學姊的資訊傳給你,你把學長的資訊傳給我吧!」
「好的。感謝妳。」
於是我們就互傳了學長姊的資訊,
但是阿譽似乎在這件事情上有些過意不去。

他接著打了下面這樣的訊息,讓我覺得他很善良又很可愛。
「小芳,冒昧問妳喔!學長試著打聽妳加妳line卻加錯,
我答應學長去問妳line,妳會不舒服或不開心嗎!?會的話,我跟妳道歉。」
說真話,學長想認識我我沒什麼感覺,
畢竟我已經很久沒與人溝通交流了,
會願意答應,只是想讓阿譽不會太難堪。

我就把真實的感受打了出來。
「說實在話,我也不知道我心裡的感覺是什麼,
對於學長應該是訝異吧!我訝異有人想打聽我。
對於你,我只覺得你應該也是無奈,畢竟是被要求的,
但是我覺得你很有勇氣也很有責任,答應了有做到。」
「謝謝妳!那......祝妳有個愉快的夜晚。」
「你也是。」

過了不久學長馬上試著跟我聊天,
還想約我去看電影。
是說學長邀約我看的電影,
這週我本來就想去看,
一起去看場電影似乎也還好,
也可以測試一下我跟一般人可以互動到什麼程度,
於是我就答應了學長的邀約,
當然我堅持電影的錢各出各的。

看完電影往捷運站的途中,
學長似乎有很多話跟我說,
只是很可惜他站在我左側,
我是真的完全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
只能簡單的嗯、啊、喔回應他,
或是給予他一個微笑這樣。

過幾天學長又邀約我去圖書館看書,
學校的圖書館我還沒去過,
有人帶著認識也不錯,
學長似乎沒有放棄跟我聊天,
圖書館必須小聲說話,
他在我劣耳用低音量說話,
我完全無法給予他回應,
只能笑著跟他說我們看書吧!

就這樣學長似乎放棄跟我互動了,
line也沒再line過我。
我嘗試跟一般人互動失敗了,
看來又回到原點,
聽損的我還是只能習慣獨處。

回到獨來獨往的生活,
大學似乎跟我高中時沒什麼差別,
轉眼也到了學期末稍,
有時候會想人生就只是如此嗎!?
難道我就這樣過完大學嗎!?

有天,我去學校的超商買東西,
走出超商的時候,
突然有個女生拍了我一下,我愣了一下。

對方突然說道。
「嗨!小芳學妹。」
「妳是!?」
「我是小靜學姊,妳的模樣跟line上的大頭貼一樣呢!」

小靜學姊話說得有點快,加上周遭人群雜音多,
導致我有點聽不清楚,我在嘗試解讀她剛的話。

小靜學姊又拍了我一下,
這次她沒有說話,
而是把蓋住右耳的頭髮撥開,
她指著助聽器緩慢說道。
「我在想妳是不是跟我一樣。」
我有些呆掉的回答。
「是。」
「雙耳!?」
「不是。」
「左邊右邊!?」
「左邊。」
「了解。」

小靜學姊帶我到比較安靜的地方,坐在我右邊跟我聊天。
「聽到要追妳的學長,在班上分享一些心得,
我就有猜想說妳或許是聽損,沒想到真的是。
妳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
「後天的,因為跌倒所造成的。」
「原來如此,學姊我是先天的。」
「學姊會很遺憾天生一耳聽不到嗎!?」
「其實還好,我生來就是這樣子了,
從小我就以為世界就是這樣,
直到稍微大了一點才發現,
原來我跟別人有些不一樣。」
「感覺學姊挺樂觀的,我可要多向妳學習。」
「這倒沒什麼,我天生就是這樣也不覺得有何差別,
倒是妳原本兩耳都正常突然失去一耳聽力,
應該會很不習慣,是說妳有其它併發症狀嗎?!」
「我會24小時365天的耳鳴,極度不舒服,
耳鳴變大的時候還會導致頭暈、頭痛之類的。」
「哇!那比我嚴重很多,我頂多有時會暈眩,
如果妳在學校有什麼問題,歡迎來找我喔!快上課了,我們走吧!」
「好的,謝謝學姊。」

回到班上後,
想到小靜學姊同是單側聽損,
卻非常的勇敢去面對,
我也應該勇敢些,去面對我的生活。

首先,我想先認識班上的人,
哪怕一個人也好,
目前跟我說過最多話的是......
是那個阿譽,嘗試跟他交朋友好了。

雖然說要開始嘗試交朋友,
實際上跟人對話,
對我而言還是很高難度。

我觀察過很多空檔,
想過去跟阿譽聊聊,
最後都因自己的心魔失敗。

我卻發現到一件事情,
阿譽看起來愈來愈疲憊,而且似乎病了!?
他的臉色跟我當初重感冒完全失去聽力時一樣。
後來我看過一些文章,
有些感冒似乎也會引起聽損,
看到現在的阿譽彷彿看到當初的我,
就忍不住關心起他來。

晚上,我找了個時間點,line了阿譽。
「你最近看起來很疲憊,還好嗎?」
感覺阿譽故做堅強回了下面這句。
「不會啦!老師都說我兩眼炯炯有神了。」
感冒可不能輕視,提醒阿譽注意健康好了。
「老師又沒每天跟我們相處,你的臉色很差,期末了要多注意健康喔!」
「謝謝妳的關心,不過我沒事的。」
「嗯!期末一起加油喔!」
「我會的,妳也是喔!」
最後阿譽還傳了一個笑臉的貼圖。

唉!真希望我說的話他可以聽進去。

結果最後一堂期末考結束,
阿譽直接病倒跌坐在地上,
班代有去扶他,
不過眼前這畫面,
讓我想起我跌倒耳朵受傷那天,我也趕緊過去扶他。

我扶起的是阿譽,
我內心卻明白著,
我把從前的自己投射出去了,
我想拯救的其實是當年跌倒的我。

回過神來,
我跟班代一起把阿譽扶到保健室去,
簡單做了些處理後,阿譽就躺在病床上睡著了。

班代還有事情回班上做交代,
就先回去了。
反正我也沒什麼事情,
就留下來照顧阿譽,
是說他可跟我真有緣,
學長的事情讓我們牽了初步的線,
又連續兩件事情,
讓我把過往的我投射在他身上。

跨出勇氣結交朋友的第一步,
應該可以跟阿譽當成好朋友吧!?
把握這次機會囉!

我拿出包包裡面的書來看,
看了大概一個小時,阿譽醒來過來。

我看著他說道。
「你好多了嗎!?」
阿譽指了指他的喉嚨,
我想他要表達的應該是喉嚨不舒服,
不太方便說話回答吧!?
那就筆談囉!我拿出了紙跟筆。

阿譽在紙上寫下。
「我好多了,謝謝妳。」
我接過紙看了看,
我想到我聽損也不擅長語言對話,
我也來用筆談好了,我用寫的回應阿譽。
「健康很重要,要好好照顧自己。」
換阿譽接過紙筆。
他在寫了一段話之後,還畫了圖。
那插畫應該是躺在病床上的他自己,
至於他寫的話是下面這段。
「我明白,只是沒想到這次會這麼嚴重,謝謝。」
我想了一下在紙上回應。
「你病倒還畫畫開自己玩笑啊!很幽默。」
「我阿譽什麼都不會只會畫畫,我還有畫本呢。
只可惜包包不在這裡,不然可以看。」
「剛班代幫你把你的包包拿過來了,在這裡。」
「妳幫我把前面的那個拉鍊拉開,
畫本在那,妳自己翻閱欣賞一下,我畫得還算不錯喔!」

我照著阿譽說的打開他包包,
拿出畫本出來欣賞。
天啊!阿譽畫畫能力很強呢!
每一幅畫都畫得活靈活現,
實在是太優秀了。

我翻著畫本,
突然翻到一頁畫,
那幅畫是這樣子的,
一位女生左手托著左臉,
靠著窗沉思著的感覺,
看起來很像是我。
不知道為何阿譽為何要畫我呢!?
這讓我陷入了沉思。

阿譽好像發現了我在看那一頁畫,
不過喉嚨不適加上紙筆在我這,
他無法表達他想說的話。

我拿起紙筆寫下。
「你畫裡的人物是我嗎!?」
「確實是妳,我覺得這樣的妳很好看,就忍不住畫下來了。」
看到阿譽寫出畫得人是我,我覺得蠻開心的,
忍不住想偷偷跟他撒嬌。
「你畫得很好,改天可以另外畫一張送我嗎!?」
「好啊!那有什麼,我答應妳。」
「謝謝。」

後來離開保健室了,
步伐不穩的阿譽還想要去牽機車,不過被我阻止了。

因為保健室只能給予休息,無法開立藥物給學生,
我認為阿譽這個狀況,無論如何都要看醫師,
我就送阿譽去學校附近診所看醫師,
看完後再搭捷運送阿譽到他家那站,我再搭捷運回家。

我回到家後,覺得天色很不錯,
是個適合拍照的日子,
拿著相機出去在街道上隨意走走拍拍,
準備回家時,收到阿譽傳來的line。
「今天真的很謝謝妳,我吃了藥有點嗜睡了......」

拍完照,我回家翻出在保健室筆談的那張紙,
阿譽畫了他躺在病床上,
我補上了我在一旁陪他的插畫,
並回傳了訊息。
「你真的累壞了好好休息喔!」

我是第一次筆談呢!
這次不錯的經驗,
讓我覺得我也可以跟正常人一樣,
能夠順利的對話。

筆談跟通訊軟體的文字訊息,
都挺適合我的,
文字的世界裡沒有聽損,
我可以勇敢面對自己的心。

大一的生活隨著期末考結束了,
單側聽損的我生活很簡單,
上課,回家聽錄音檔確認上課內容。
放假,就是拿相機去拍照或做報告。
可能比別人花了更多時間,
去了解確認上課的內容,
因此學業每一科都照顧的不錯,
這學期是歐趴。

寒假我還是拿著相機到處拍照,
拍照是很簡單的休閒,
搭著捷運或公車,
就可以到達很多景點。
比起人群我更喜歡跟大自然相處,
靜靜看著風景融入當下就是種幸福。

這天我到了八里河岸拍照,
尋找著屬於八里的美,
就在我拍攝八里渡船頭時,
阿譽傳了line過來,
他把偷畫我的那幅畫拍了下來傳送給我,
並寫下了訊息。
「小芳,感謝妳那天照顧我,
找個時間有機會我請妳吃飯,算是好好答謝妳。」
我看了馬上回他。
「不用啦!同學之間應該的。」
「不是,妳這樣我會心裡感覺過意不去,
這樣不好啦!妳就讓我請一餐嘛!」
「好吧!不過不要吃太貴的,吃便宜的就好。」

經過討論後,
阿譽決定去吃西式的,
焗烤系列大概兩三百就有,
這樣應該不會讓他破費太多,
所以就這樣定案了。

回完line,
我在八里河岸看著對岸,
試著尋找哪裡是淡水捷運站,
哪裡又是漁人碼頭,
從不同的角度去欣賞,
這樣挺有另外一番樂趣,
下次去淡水好了,
也從淡水來尋找八里的景點。

到了跟阿譽約定吃飯的日子,
入座時阿譽很紳士的幫我拉了椅子,
我卻覺得不太妙,
雖然是靠窗的位子,
可是阿譽幫我拉的是右耳靠窗的這邊,
也就是我左耳要面對裡面,
這會讓我聆聽跟對談的能力下降許多。

阿譽跟我試著聊了很多,
不過餐廳裡自然有其它人聲,
加上我是劣耳面對裡面,
我實在無法聽清楚阿譽完整的對話,
只能精簡扼要的回答他,
或是偶而有比較短的句子,
我才能比較完整回應。

我開始感覺到挫折了,
看來我要嘗試著跟一般人交朋友,
還是非常困難的。
我想是跟我聊天感到隔閡,
阿譽開始拿出紙筆畫畫,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吧!
誰叫我有溝通的障礙......

很意外的,
阿譽畫完馬上把畫給我看,
那是沐浴在陽光下的我,
我很喜歡這幅畫,
不是因為阿譽把我畫得很美,
而是這是他特地幫我畫的。

阿譽似乎感覺到我很喜歡這幅畫,
他直接把畫送給我,
這讓我超級的開心,
我微笑的謝過他,
小心翼翼的把畫收好。

吃完飯後我們就一起搭捷運回家了,
在捷運上人潮很多,聲音非常的吵雜,
使得我難以跟阿譽對話。

回到家後,我馬上發了訊息給阿譽。
並在訊息後面選了個感謝的貼圖傳送過去。
「今天真的很謝謝你喔!請我吃飯,還畫了一幅畫送給我,感激不盡。」
阿譽可以說是秒回。
「不客氣喔!應該的,這是我感謝妳的方式。」
我拿出餐廳裡阿譽幫我畫的那幅畫,
利用房間跟燈檯的燈打光,控制好光線讓畫能完美的呈現,拍攝了下來。
我把照片連同文字一起傳了過去。
「謝謝!你是個有溫度的人。」
「妳拍照技術真是不錯。」
「哪裡是你畫得好。」
「有機會再幫妳畫。」
「你說的喔!一言為定。:D」

我聽損後第一次與人交流感到開心,
也許畫畫對於阿譽是生活中的家常便飯,
可是他帶給了我一絲絲的溫暖,並傳遞到了我的內心。

想起餐廳內阿譽畫畫的表情,是非常認真且帶著自信的,
這樣的他讓我沉迷著,我想,我可能喜歡上他了。

寒假有一個讓我不喜歡的節慶,那就是過年,
自從聽損後我就不喜歡過年,
在大家眼裡的年夜飯,象徵著團圓跟熱鬧,
處於吵鬧的環境,卻會讓我聽損的不適變得強烈,
對我而言卻是痛苦跟煎熬。

每年的過年,
我都用耳鳴加劇,頭痛不舒服,要求在家裡休息。
爸媽似乎也能體諒我聽損的不便,每年都准許我在家休息。

我常常很感嘆,
為何我會把自己活成這樣呢!?
除夕夜就在我又很沮喪的時候,
收到阿譽傳來的新年快樂訊息,
我看了馬上回應他。
「嗨!新年快樂,不過我不快樂。」
「不快樂?怎麼說呢!?」
「我不太喜歡過年。」
「怎麼會!?吃年夜飯,大家團圓在一起很開心啊!」

唉!就是太多人團圓在一起,
我才不喜歡吃年夜飯的,
我這個聽損人的難處啊!
我接著回應。
「我沒有去吃年夜飯,正在家裡思考要去吃什麼。」
阿譽沒有打字回應,而是傳了一張餐盤照,
那是麥當勞的餐點,難道他也沒去吃年夜飯!?
看到了照片我直覺性的回應。
「你在吃麥當勞?你也沒去吃年夜飯!?」
「對啊!不習慣應付親戚,覺得好累。」
突然想到,我還沒有吃飯,找他一起吃好了。
「你在哪裡,我可以去找你一起吃嗎?」
阿譽傳送了位置給我。
「好啊!是可以。」
我看了看位置是離我家不遠的麥當勞。
「你等我。」

今天已經有出門過,
我稍微整理一下自己,
穿上一件毛絨外套就出門了。

到了麥當勞,
我點了麥當魚、玉米濃湯、沙拉。
在座位區找了一下,看到了阿譽,
這次也是靠窗的位子,
不過他坐在右耳靠窗的那一邊,
也就是說我坐他對面,
就是左耳靠窗的這一邊,
我的優耳右耳面對裡面,
加上過年麥當勞客人不多,
看來今天可以正常對話了。

我坐下來後,微笑對著阿譽說道。
「嗨!新年快樂。」
「嗨!妳也新年快樂。」

眼前的阿譽拿著紙筆在畫畫,畫畫的他很帥氣呢!
「你又在畫畫啊!?」
「對啊!為數不多的興趣。」
「你餐盤畫得非常真實耶!你這麼會畫畫,當初怎麼沒去報美術相關呢!?」
「家裡覺得藝術、美術這類的出路有限,認為從事相關行業餓不死但也吃不飽。」

聊到這邊我發現今天的對話很順利,
感覺好開心喔!優耳跟劣耳面對裡面果然差很多,似乎很久沒有這樣正常聊天了。

關於對話的內容,我想我能理解阿譽父母的想法,
通常父母對小孩會有自己的期盼,那阿譽自己是怎麼想的呢!?
「是喔!那你自己怎麼想呢!?」
「我是覺得興趣歸興趣工作歸工作比較好,
現在我悶了壓力大了可以靠畫畫來紓解壓力,
但我如果拿畫畫當作工作,我要靠什麼紓解壓力呢!?」
「這樣說好像也有點道理。」
「是說,妳上次拍我的畫也拍得很棒,
妳應該對攝影頗有心得吧!?改天分享給我妳的作品吧!」
「好啊!回家我找找作品,再傳到line給你。」
「妳先吃東西吧!都要涼了。」

難得可以比較正常的交談,我實在是太開心了,
都忘記要吃餐點,我笑了笑開始吃餐點。

阿譽剛剛的畫可能還沒畫完吧!
我開始吃餐點後,他又拿起紙筆開始畫了。

阿譽畫了一會兒,就把紙本闔上,
吃起了漢堡。我等待他吃完漢堡,
想試圖邀約他出去走走,我努力開了口。
「你新年有活動嗎!?」
「就除了打工還是打工。」
「過年也這麼拼命!?」
「沒辦法,打工賺來的錢就是我的生活費。」
打工啊!聽損後結束的打工對我是一種傷痛,
後來我也嘗試過一些打工,還是所受聽損影響,
都做得不長久,也都不怎麼愉快。

我嘆息著說道。
「嗯!我嘗試打工過,不過都是不太愉快的記憶。」
「怎麼說呢!?」
聽損是我最大的秘密,我不知道該不該跟阿譽說。
「之後有機會再告訴你囉!」
「這麼神秘!?是說我覺得妳一直很神秘。」
果然聽損的原因,常常被覺得冷漠跟難親近嘛!?
我還是笑了笑。
「我!?會嗎!?」
「我一直都是這樣覺得。
是說時間差不多了,我該回家了!!!」
「我也吃飽了,我們走吧!」

離開麥當勞後,
反正我家離捷運站很近,
就送阿譽到捷運站,
想起他期末病倒的事情,
我希望他工作別太過操勞,
我告訴阿譽要好好注意身體健康,
阿譽進站後我總覺得有些不捨與他分開,
我默默目送著他,直到他身影消失。

寒假期間,
小靜學姊常常會line我聊天,
我想是同病相憐的緣故,
我們特別有話可以聊。
後來我也告訴學姊我喜歡阿譽,
並把發生的一些事情跟學姊分享。

小靜學姊鼓勵我勇敢追愛,
我卻有著自己的顧忌,
畢竟我不是正常人,
這樣的我阿譽會喜歡嗎!?
如果真的要在一起,
那就不能有所隱瞞,
我認為該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他,
只是知道聽損真相後,
阿譽會不會反而離我遠去。
更重要的是,人家還不一定喜歡我呢!

想著想著開始覺得好煩,
我嘗試找些其他事情做,
想到我有答應阿譽要分享照片給他看,
我開始整理記憶卡裡面的照片,
把照片精選再精選,
再依不同的主題慢慢分類,
可是照片超級多的,
也不是短短的時間就能做完,
就慢慢做吧!把最好的一面呈現給阿譽。

開學後,
有些課程開始要分組做報告,
我猜想我看起來可能很用功吧!
平常的成績也都還不錯,
邀約我的人還蠻多的,
同學們看我筆記整理得井然有序,
加上我在班上偏向安靜,
都是安排我做資料的總整理,
跟做成簡報檔案,這些我都很擅長,
也因為做報告都是訊息溝通比較多,
跟同學們的合作還算愉快。

比較傷腦筋的是藝術欣賞,
2~3人一組,
大多數的人都不用找人湊數,
藝術欣賞的報告,還要創作藝術作品出來,
這可是要跟人實際互動與討論的,
對我而言這是一大難關啊!

我發現阿譽沒有人跟他一組,
於是我很雀躍的去邀請他,
畢竟能跟他一起相處,
就是很開心的事情。
阿譽直說他做報告的能力不強,
很害怕會拖累我,
不過我覺得沒有關係,
我認為跟他在一起,什麼事情都有辦法面對。

這次的藝術欣賞報告,
我有大概的構思了,
阿譽擅長畫畫,我擅長攝影拍照,
兩個結合在一起,必能呈現絕佳的作品出來。

剛好最近我把龐大的照片整理得差不多了,
我分類成好幾個相簿,
分別是海洋、瀑布、山景、花、街景、夜景、美食等等,
我把藝術欣賞報告的概念告知他後,
請他先觀看我的攝影作品再告訴我他的想法。

看完相簿後,阿譽傳了line過來。
「妳的照片好像畫喔!非常的有詩意耶!」
雖然原本就是以相片跟畫作為概念,
不過實際上兩者要如何結合,
卻沒有一個好的想法出來,
突然間我想到該怎麼做了。
我把我的想法打了出來。
「你的畫也很像照片啊!感覺很真實。
有了,我們藝術欣賞報告主題就用這個,
同樣的景我用相機拍,你用筆畫,
呈現不同的感覺,一定很棒。」
「可以試試看喔!不過總要找個景色做為主題吧!?」

上次去了八里,後來一直很想去淡水,
於是我試著提議。
「淡水如何呢!?」
「我覺得可以試試看。」

去淡水那天,
我把單眼相機準備好,
也帶了幾顆鏡頭,
相關的攝影器材跟腳架也備齊。

集合會面後,
阿譽似乎被攝影裝備給嚇到,
他應該沒想到攝影裝備加起來又多又重,
阿譽很貼心的建議我們交換背包,然後腳架袋也幫我揹。

到了淡水後,
我們先在淡水捷運站、淡水老街附近,
進行攝影跟畫畫的作業,
我問了阿譽想畫什麼樣的角度,
我以阿譽畫畫的角度去調整並拍照。

淡水人潮比較多,充滿著喧囂,
我想這邊很不利於對話,
幸好我們今天是來做報告的,
取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應該沒有溝通上的困擾。

之後我們往紅毛城、滬尾砲台,
這些屬於古蹟跟熱門景點,
阿譽事先有先上些底稿,
再依現場的光線與照耀出來的色調進行調整,
我看著阿譽所繪的場景,
去調整了幾種比較搭的構圖拍攝。

尾聲來到漁人碼頭,我建議待到黃昏,
漁人碼頭的夕陽很美,那是個很浪漫的景,
我想跟阿譽一起欣賞,一起捕捉同樣的美好。

我們就在漁人碼頭不斷取材,
阿譽告訴我他大概要畫什麼,
我邊思考著該怎麼拍。

就這樣忙了一下午,
黃昏終於到來,
夕陽真的很美,把天空染成紅橘色,
搭配著廣闊的大海,
真的是讓人非常沉醉其中。

我試著把眼前的景拍攝下來,
如果這能跟阿譽的畫相互對應一定很棒。

回程的時候,阿譽跟我閒聊著。
「今天真是辛苦妳了,看妳不斷調整攝影器材我都覺得累。」
「你才是呢!看你似乎都有上底稿,事先做足了準備,一定很辛苦。」
「我還好啦!我平常都是這樣畫畫的啊!」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雖然我喜歡攝影,可是可以分享的人很少,
有時候覺得沒人可以分享是很感嘆的事情。
阿譽呢!?他畫畫會跟人分享嗎!?也有這樣的困擾嗎!?
「我想問你一件事情,你平常畫畫會跟人分享嗎!?」
「這個嘛不會耶!應該說也找不到人分享,
創作是孤獨的,好處是可以積累自己的能量。」
果然!阿譽跟我一樣,雖然作品很多,卻也沒人可以分享。
「我想也是,我拍照也是這樣。」
「妳拍照以後可以跟我分享啊!」
「那你的畫也可以跟我分享喔!」

回程的路上,我們還是交換背包揹,
說到這裡阿譽跟我要了他的背包,他從裡面拿出一張護貝畫說道。
「說到我的畫這是上次在麥當勞偷偷幫妳畫的,
我很喜歡這張,所以護貝起來了,送給妳。」
那是一幅我在喝玉米濃湯的畫,
卻有一種很溫馨的感覺。
「哇!這幅畫好棒喔!很溫暖的感覺,我喜歡。」
「妳喜歡就好,希望妳能開心。」
我請阿譽幫我把畫收到我的包包,
此時可能是今天體力消耗太多,
加上列車的搖晃我感到有些暈眩。
「謝謝!我有點累了,睡一下。到了叫我。」
阿譽點點頭示意說知道了。

我閉起雙眼很快就睡著了,
睡著睡著可能列車過彎劇烈搖晃的關係,
隱隱約約中我有感覺到我的頭靠在阿譽肩膀上,
有一種得到依靠,很舒服的幸福感。
可能太累,我馬上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快到台北車站的時候,
阿譽趕緊叫醒我,
我知道自己睡在阿譽肩膀上,
不過醒來後感覺很害羞也很不好意思,
連忙跟阿譽致歉,
阿譽跟我表示沒事的他不介意,
出了車廂我們先把包包換回來,
換完車之後我們就各自回家了。

回到家之後,我把相片都傳輸到電腦裡面,
並微微的調整到最佳化,花費了不少時間。
阿譽把去淡水畫的作品都弄成電子檔,全部傳給了我。

我跟阿譽說簡報跟作品呈現的部分交給我,
請阿譽負責上台報告跟解說,
畢竟目前的我還沒克服聽損的障礙,
要我上台真的是很難的一件事情,
希望阿譽可以答應,沒想到阿譽很爽快的答應了。

後來我們的報告得到了98分高分,
像照片的畫與像畫的照片,
簡報中除了作品的一一介紹,
我還把畫跟照片用特別效果演出,
最後還放上了我特製出來的影片,
搭配上阿譽充滿自信的解說,
同學們跟老師都讚嘆不已。

報告完的那天晚上,
我line了阿譽。
「謝謝你上台報告,超級完美的。^^」
他很客氣的回應。
「哪裡,是我該感謝妳才對,
妳把簡報跟作品呈現做得非常好。」
「這麼說我們是絕佳的默契喔!」
「我想應該是這樣,要慶祝一下嗎!?我們一起去遊樂園玩!!!」
遊樂園......那是不適合我的地方,
首先人潮非常的多,對話絕對會有問題,
再來高刺激的遊樂設施似乎也會影響耳朵,容易造成不舒服的感覺。
阿譽的邀約我很開心,只是我不能答應,
我好想說出真相,但現在這個時機好嗎!?
心煩意亂的我只能沮喪地拒絕了。
「不了,這次的慶祝就算了,不好意思。」
「嗯!沒關係,有機會在一起去。」

不知道拒絕了這次的邀約,
阿譽會不會生氣!?
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就傳了ok的貼圖。

過了好幾天,阿譽都沒有line我,
現實中也沒跟我說話,難道他生氣了嗎!?

我試著line他,不過沒有勇氣,
我害怕拒絕的關係,他現在處於生氣的狀態。

彷彿被制約般,我一直看著手機,等待阿譽的訊息,終於等到了。
「最近妳還好嗎!?」
「哈囉!很好啊!:D」
「妳有在生我的氣嗎?」

生氣!?應該是被拒絕的他生氣吧!?
怎麼會是我在生氣呢!?
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呢!?

「生氣!?為何要生氣!?你很好啊!倒是我以為你不開心,最近都沒跟我說話。」
「為何我會不開心!?」
「因為上次我拒絕了去遊樂園,我以為你不開心了。:(」
「沒有啊!我以為是我胡亂邀約,才讓妳不開心。」
「抱歉,是我沒說清楚,不是你的邀約不好,是我自己不喜歡遊樂園。」
「原來如此,是我多想了。不過上次在大樓門口叫妳,妳都沒回應我,
我總有一種感覺,現實中的妳有時候很冷,在line上面的妳比較溫暖。」
原來如此,想必是聽損的原故,阿譽在現實中跟我打招呼,
讓我沒聽到自然也無法回應他,導致這一連串的誤會。

我開始感覺到痛苦,
我不知道該如何坦白說明這一切,
現實中的冷也不是我願意那樣的,
只是我就只能如此的活著。
我想阿譽應該非常的疑惑,為何我常常忽冷忽熱,
那都是同一個我啊!只是不被了解,
活在祕密之下,是苦不堪言的。

我輾轉難眠到了半夜三點多,
阿譽應該已經睡了,
我把思緒整理了一下傳了訊息給他。
「不好意思,請你給我一些時間讓我整理自己一下,
等時間到了,我會把一切事情都告訴你。真的很抱歉......」

這期間,我痛苦的失眠著,
並陷入了憂鬱的狀態之中,
找了小靜學姊傾訴。

小靜學姊認為我把全部的事實都說出來比較好,
我跟小靜學姊說我不認為我做得到,
小靜學姊又說她願意幫我,
她會在場協助我的請我放心,
至於阿譽那邊就交給她處理。

學姊找了一天我們班下午第一節空堂,
邀約我跟阿譽到學校附近的咖啡館。

我們點完餐點坐下後,開始了對話。
小靜學姊一樣把頭髮撥開露出了助聽器,
微微笑對著阿譽說。
「學姊我呢!是天生的單側聽損,
一般人比較能理解的說法是一耳聾了,
但是我比較幸運,助聽器對我有幫助,況且我還會讀一些唇語。」
學姊拍了拍我說道。
「小芳呢!她就沒那麼幸運,她是後天的單側聽損,
助聽器對她也沒任何用處,造就了她生活中的困擾,
包含了大家對她的觀感,以及造成的許多誤會。」

阿譽聽完小靜學姊說的嚇了一跳,
臉色充滿著震驚,
不知道他現在是怎麼想的呢!?

小靜學姊笑著看著阿譽說道。
「你有什麼問題都可以提問喔!」
「所以小芳不是現實中冷漠,是因為一耳全聾,導致聽不清楚無法回應?」
「是的,就是這樣。」
「在聾的那耳說話聽不清楚,那好的那耳呢!?」
「這就是一個迷思了,一般人會以為好的那耳還可以聽清楚,
實際上只要一耳壞了,就會影響到所有聽力。」
「這話怎麼說呢!?」
「我問你在吵鬧的環境,即使雙耳健全如你,也不保證能夠聽得清楚吧!」
「是這樣沒有錯。」
「那更何況是單側聽損呢!?甚至有沒有實際接收到音訊都是個問題。」
「也就是說在許多情況下,不一定是聽不清楚,甚至有可能是根本沒有聽到嗎!?」
「沒有錯!賓果。」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學姊說到這裡,
覺得她應該說的都說完了,
剩下的就留給我們,
並跟我說了一些打氣的話。

阿譽看起來受到不小的衝擊,
他開口說道。
「小芳為何妳不告訴我實情呢!?」
終於到了我坦白的時刻了。
「我不知道怎麼說,也沒把握能說清楚。」
「妳是後天的,怎麼會這樣呢!?」
「高中的時候,跌倒產生的意外,就變成這樣了。」
「妳是哪一耳聽不到呢!?是左耳嗎!? 所以妳老是用左手托著左臉頰!?」
「沒有錯。你說對了!!!」

接著又是一陣的沉默,我鼓起勇氣打破了僵局。
「你知道為何我不敢跟你說明清楚,
除了不知道怎麼說,也沒把握能說清楚外。
最大的問題是我喜歡你,害怕失去你,
一開始我只是單純的想跟你交朋友,
但是愈深入了解你,就愈對你感到愛戀,
我不知道該如何向你表達,因為我是這樣子的存在。」
「不會的,妳是很棒的人,聽損什麼的也不是妳願意的,
妳還是那個我喜歡的小芳,我也喜歡妳。」
「這是真的嗎!?」

阿譽拿出了手機跟畫本,
手機開啟了我靠在他肩膀上睡覺的照片,
畫本多了好幾頁我的畫,有一頁是我睡覺的畫,
那應該是我靠在他肩膀上睡覺的那個畫面,
不過他的位子上他沒把他自己畫上去。

「你為什麼沒把這幅畫完成呢!?」
「因為我不確定那個位子能不能屬於我,我是真的深深的喜歡著妳,
我想著妳的時候,就會試著把腦海的妳畫下來。」
「知道真相後,你願意跟這樣的我在一起嗎!?」
「我願意的,我相信我們可以一起面對。」
「那你得幫我實現一個願望。」
「什麼!?」

請在我右邊,
這不是我的請求,
而是我的願望。

「請你,在我右邊。」
我吶喊著我內心最深處的秘密,
揭開了最痛的那道傷痕,
只希望真的能夠被聽見,
來自破碎心靈的聲音。

阿譽聽完後,
不知道為何哭了出來,
他走到我的右邊輕輕地對著我說。
「我在妳右邊,永遠永遠。」


翻閱著嶄新的一頁又一頁,

照片也好畫也好,

阿譽始終在我的右邊。


最新的一頁,

是漁人碼頭夕陽下的我們,

融入在天空與海洋之間,

染上了黃昏色彩的婚紗與西裝,

無須言語跟文字來表達這一切,

正是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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