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不通
張不通

我寫短篇小說,目標是在馬特市留下一百篇故事,然後離開。

[3分鐘故事] 輕飄飄的女人

天色已黑,小貨車開車上山,憤怒的男人,對著身旁的女人吼著瘋狂的話,極短篇小說,收錄在《即使有點晚了還是拖拖拉拉不想睡覺》。

輕飄飄的女人



小貨車行駛在黑暗的山路,蜿蜒而上。

通往山頂的那條道路,一邊是山坡,茂盛的芒草垂到路旁,而另一邊是陡坡,是墨黑的山谷,路邊用水泥塊充作護欄,並在水泥塊上裝設反光亮面,圓形的,黃色的,車燈照著,像是發黃光,看過去,沿路一排整整齊齊,每個亮面都完美無暇。

那輛發財車相當老舊,原本寶藍的外漆,多處褪成褐色,後方保險桿的兩側被撞裂,後車斗裡都是髒汙的油漬,每當路面不平,便會從後車斗傳出汽車零件、排氣管、鋸子、鏟子的金屬碰撞聲。

握著方向盤的男人,剃平頭,留鬍子,他身上還是白天做工穿的那件,泥巴跟汗水,都已經乾了,他開著車,右手可以兼顧方向盤跟排檔桿,而左手伸出窗戶,夾著香菸,跟著音樂,在車門上拍打節奏。

「喂,曼娟,妳還是不說?」

他的聲音已經不再激動,憤怒消退了,也不再大吼大叫,當他開車上山,吹了冷風,就想開了。

「曼娟,妳現在道歉。」他吐出白煙,「我們可以立刻回家。」

然而,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女人沒有回應,她沒有發出聲音,也沒有任何動作,始終看著右邊窗外的山谷,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也不眨,表情平靜,夜色溫柔,山谷是如此沉靜,十公里外的遠方閃爍著小鎮燈火。

男人用眼角餘光,看了她的表情,仍是那副姿態,男人把菸扔掉,哼了一聲,換三檔,重踩油門,引擎震了一下,紅色的護身符晃啊晃,菩薩的玉像晃啊晃,後車斗又傳來金屬聲,他們在黑暗的道路上,往高處疾駛。

男人打空檔,拉上手剎車,車子停在路的盡頭,山頂上是平緩的草地。

「說,他到底是誰?」

她還是不看他。

「好,不說是不是,沒關係,我把妳埋了。」

他下車,從後車斗裡抽出鐵鏟,選了一塊草地,開始掘土,挖一個坑,地很硬,過程中不時挖到石頭,他便罵了聲臭雞掰,把石頭扔下陡坡,他手沒力,肚子餓得叫了,晚餐沒吃就急忙出門,如今滿身臭汗,全身痠痛,但只挖了淺淺一個只能埋貴賓狗的小坑。男人回頭看向車子,卻發現她正望著她,她的眼神如此直接,沒有恐懼,也沒有悔意,而是一股冷澈的平靜,以那雙冷眼嘲笑著他的無能。

「我要殺了妳!」

男人大叫一聲,把鏟子摔在地上,拉開車門,把安全帶解開,女人被他扯下車,在草地上拖行,然後被推倒在凹地之中,那個時候,她渾身是傷,攤開雙手,就像是坐在浴缸裡那樣,而且神色自若,即使在這種情況,她只要看著男人,就是一雙天生勾人的媚眼。

男人罵了一句,把皮帶抽掉,把褲子扯了下來,撲上去,伸手抓她的白玉雙腿,正要掀開她的裙子,突然間,他嗅到了一股臭味,令他噁心,他腦中閃過畫面,想起了傍晚回到租屋處的場景,門沒關,而她躺在床上,衣衫不整,一身黏膩。

他低下頭,看著她,還是那雙大眼睛,還是那張可愛的臉,看得他牙齒打顫,便將褲子穿好,然後慢慢扶起她。

「妳知道,我在乎什麼?」

他調整她凌亂的衣衫,輕輕撫平她的頭髮。

「曼娟,最後一次問妳,妳愛不愛我?」

他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冷風吹過,男人將女人抱起,一步一步,走到懸崖邊,他將她舉起,高舉過頭,然後閉上眼睛,奮力拋出,女人被丟到夜空裡,但沒有下墜,而是乘著夜風,緩緩飄去,她在月光中張著雙手,安靜無聲,隱入山谷的黑暗雲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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