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市隨筆

經歷過駭人的新城市圍堵戰後，上帝賜給香港人一個大晴天，避免站在抑鬱懸崖的人們在陰沉的天氣中再向下墜。我也決心重拾放棄了不知多少次的鍛練功課，向城門河邊跑去。我知道，健康就是革命的本錢。

最近公司剛完成了半年檢討，感覺我負責的部份可以暫時放慢一點節奏，然而䌓瑣的家事卻又襲來。本想清早到黃牛山頂吸收靈氣，卻因要帶女兒被逼作罷。還是緩步跑，比較靈活。今天在家工作到黃昏，女兒過來扭我日漸肥胖的肚腩，令我把心一橫蓋上手提電腦，換上戰衣，從半山向河邊跑去。

我從小不擅長跑。五月時難得鍛練到基本跑 10 公里，一踏入六月便因各種原因完全放棄了這得來不易的成果，誰叫今年的初夏那麼漫長呢？人到中年，寸進很難，倒退卻一瀉千里。六月到如今身體各種老毛病又逐步浮現 – 腰背痛、失眠、易倦、便秘⋯⋯ 身體年輪竟像突然多了幾圈。

我決心再努力重新鍛練，因為持久跟惡鬼戰鬥需要更大的魄力。可是我跑了大約 3.5 公里來到河邊時，雖還沒氣喘，肌肉也沒疼，卻就是不想再跑了。我意識到自己體力固然有限，實情卻是精神也已太累，令雙腿無法再動。

我停下來，盯著城門河的水。我覺得我就像河底接近淤泥那層水流，水壓大、流得慢、要在高摩擦力的環境推進，談何容易？河面年輕的新水帶著豐富多變的波紋，勇往直前，不顧後果地撞向河堤激起浪花，或會濺到岸邊被陽光蒸發，但誰知有天不會沖出一條新河道呢？

這令我想起前天猶如戰場的商場。我無法理解站在前線衝擊的抗爭者目的為何，我也不能像他們一般跑得那麼快。但我可以做的，就像河底的水流一般緩緩前進，承托著水面的激流。我知道，我們都正在為了流出大海而奮鬥。

抬頭一看，今晚的月亮竟出奇地完美，從山後露出臉來，為剛經歷了創傷的沙田施以治癒系咒法。我好像也從那銀光中獲得了一點力量，拔起大腿，跑回山上。家人正等我回去一起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