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歲的禮物

小女兒 Miu Miu 五月底生日，我卻一直沒想好送她什麼禮物，拖了整整一個月。她可能有很多渴望的東西，但我看她其實什麼也不太缺，左思右想我竟沒想到什麼她既喜歡又不浪費的禮物。直至有天我提起她沉甸甸的書包，檢查原因發現內裡除了一堆過度精美、用完便棄的大型課本外，還有一本厚重的《神鵰俠侶》。

為了鼓勵女兒養成良好的生活習慣，我設計了一套奬勵計劃。只要她們完成某些行為，例如幫忙做家務或看完一本書，便可獲得一些分數。儲夠一定積分便可以自由地做一些平常被限制的事 – 通常都是難以節制的娛樂，例如打機、玩手機或看電視。

這個計劃怎樣執行得有效率，我另文再談；重點是我終於因此成功地提供了令她們閱讀課外書的起始動力。尤其 Miu Miu，最近半年已讀完了《波西傑克森》本傳五冊、《射雕》和《神雕》，以一個小三的學生來說算不錯了，比當年的我讀得更快更多。我還得感謝兩年前一位中學同學 Ronn 借了一套《射鵰》給我，本是想給大女兒讀，誰知卻是 Miu Miu 先讀畢，還要拖了兩年才完成。沒有這套靜待在書櫃中的《射鵰》，事情恐怕沒那麼順利呢。

難得 Miu Miu 迷上了她人生的第一輯武俠小說，我曾想過買一系列《金庸》給她作生日禮物。然而，家中空間狹小，不久以前我才忍痛送掉了不少舊書，再買新書恐又陷入「土地問題」不足的永劫輪迴。另《金庸》系列雖已出版幾十年但仍很受歡迎，很難能在圖書館借到。正在猶豫之際，我偶然留意到「讚賞公民」文友社群間有關電子閱讀器的討論，讀到了這篇文章。

真令我靈機一觸，茅塞頓開！

選擇 Kindle 這牌子的思考過程我便不班門弄斧了，因為坊間太多出色的介紹文。總之選定牌子型號後，我便到朋友介紹的，位於深水涉的紅葉書室購進了我人生的第一部電子閱讀器 Kindle Paperwhite 2018 (32G)。據說 Kindle 很耐用，可用上 10 年以上。我希望如無意外，這份生日禮物可以陪伴 Miu Miu 直到她中學畢業。 Kindle 的重量不足 200 克，從此她的書包可減省許多負重了。

看著她愛目不轉睛地緊盯 Kindle 的屏幕，狼吞虎咽地開卷《倚天屠龍記》，我覺得這一千元花得真正值得。

經過了香港紛擾的 2019 年 6 月，我更深切體會到無知的可怕，及當權者口口聲聲「看重教育」的居心。德國神學家潘霍華在《獄中書簡》中有幾句名言：

愚蠢是一種道德上的缺陷，而不是一種理智上的缺陷⋯⋯愚蠢是在這樣一些環境下養成的，在這種環境下，人們把自己養成蠢人，或者允許別人把自己弄成蠢人⋯⋯我們的統治者是希望從人們的愚蠢之中，而不是從人們的獨立判斷和敏銳思想之中，獲得更多的東西。

潘霍華《獄中書簡》

有一句我時常對女兒們念茲在茲的話：「你正在學習的所有知識，都是你用來探索、認識這世界的工具。沒有知識，便會被別人愚弄，甚至助紂為虐而不自知。」

我希望給她們的是一個能自由地求知求真的環境，我希望知識能成為她們對抗荒謬世事的利器。我希望她們不要成為潘霍華口中所說的「愚人」。

Kindle 只是我送給 Miu Miu 的一件工具，讓她能自由地探索各樣學問。然而，最後她會用來學什麼，卻非我能掌握的了；畢竟那不只是知識的累積，更是道德的修養，是任何人一生都學不完的功課。我會盡力為她們開啟每一扇門，但她自己的路還是得她自己去碰吧。

後記：我發現我沒有考慮到香港的小學不許帶 Kindle 這種電子產品上學。果然，真正的知識確不能全靠在學校中學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