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生活隨意就好。相信承諾；喜歡一切美好的東西。

只是微小的快樂：便足以支撐這龐大荒涼的人生

2021 年 7 月 18 日

在還沒開始寫作時，張曼娟就知道自己很會說故事。她寫季節的流轉，寫旅行的點滴，寫城市的今昔，也寫生命的輪替。

在這本散文集〈只是微小的快樂〉裏，讀到曼娟老師回憶童年端午節時，不會包粽子的媽媽卻很會縫製香包，用衣服碎布為她和弟弟及鄰居孩子們做金魚或兔子香包，佩掛胸前在草藥香味陪伴中渡過炎夏。

西瓜是屬於夏天童年的快樂回憶，⋯⋯全家人吃過晩餐之後，圍著餐桌看著父親剖西瓜，切成一片一片的，給孩子們啃食。將臉埋在碩大的西瓜片中，一邊啃著，一邊用西瓜汁洗臉的樂趣，那也是一件開心的事。

夏天不可少的就是吃冰，曼娟老師喜歡的是粗粗的盛在陶瓷盤雪花般的刨冰，不要加紅綠豆或蜜餞芒果蜜豆軟綿芋頭，只加2匙黑糖水的清冰，吃下一碗，清涼又消暑。

早年女孩穿絲襪象徵成熟優雅美麗，時尚轉變，色彩繽紛圖案多元的短襪搭配白鞋多美麗啊。曼娟老師說：白鞋最好搭配了，穿上鮮艷的襪子，就是一種神清氣爽。

曼娟老師十六歲時，看見表姊的同學穿著貼身上衣，短熱褲，腳踩細細繩帶纏繞腳踝焦糖色的羅馬鞋，羨慕那不拘小節的美麗。等她插班考上大學，迫不及待去西門町買了屬於她的羅馬鞋，第一次和男生聯誼時穿了去，那天活動地點在瀑布溪畔，同學們都脫下鞋襪，赤腳浸泡在沁涼的溪水中，開心笑鬧，她獨自坐在石塊上一動也不想動，因為那雙纏繞雙腿的羅馬鞋，鞋底太薄，走在石頭路引起腳底疼痛，讓她多一步也不想走。同學誤認她擺高傲，搞自閉…，不知道她是有苦難言。

多年後她忘了美麗不適當的鞋，會寸步難行，旅遊時在代官山一家鞋店著魔買了雙桃紅色細高根涼鞋，只穿一次，從電梯走出到大門外，就又奔回家換有氣墊的平底鞋，因為美麗的桃紅色細高根涼鞋，讓她每走一步，腳底彷若遭巨斧劈裂。

「念大學時，那個叫阿燦男生都騎山葉機車追風，後座總是載著美麗的女生，車速那樣快，換女伴也那樣快。有一天放學時騎車從我的身體飆過，他寬鬆的白襯衫被風高高吹起。停下來問我：「載妳回家？」我卻步面無表情迅速走過，簡短回答：「不要。」

他騎車飛嘯而過，黃昏的光芒籠罩；溪畔的蘆草；停駐的白鷺鷥；天空的顏色，看著那愈來愈遠那位男生騎著機車的背影，不確定的自己到底不想追？還是追不上那份的情愫。那個熟悉的畫面，不受羈絆，愛穿寬鬆白襯衫，緊身牛仔褲，騎著機車的飆風男孩，都將成為青春裡永恆的回憶了。」

曼娟老師說：在那騎車不必載安全帽的年代，她若是回答好，結局會是怎樣呢？

因為初級會計被當，會妨礙高級會計課程，多愁善感的曼娟老師走入溪中，企圖結束生命，最好的同學阻擋她的行為，大喊：有什麼了不起，有什麼了不起，以後會發生什麼事都不知道。十幾歲的兩人在坐在溪邊看著火紅的夕陽，約定—要一起長大。四十年來她們一直是互相扶持的好朋友。

曼娟老師非常喜歡香港，她記得1987年初次到香港旅遊，下榻銅鑼灣，覺得很荒涼完全沒有電影裏的繁華熱鬧。但難忘的是在崇光對面靈精果汁攤喝到奇異果汁。

第二次為博士論文去香港買書蒐集資料，住在利園酒店，每天奔來跑去，渴累就在奶臣道喝涼茶，晚上和母親去吃避風塘炒蟹。

三十多年過去了，利園酒店跟靈精果汁攤都消失了，當年陪她買書幫她揹提書袋的母親失智，忘記那些美好時光。

《只是微小的快樂》全書54篇散文，年紀漸長的曼娟老師，體悟失去的愈來愈多，才發現，要在這不斷崩塌的人生保持一顆快樂的心，擁有正向的能量，是多麼不容易的事。開始對自己做種種快樂的訓練，當她為了照顧父母而失眠的夜，看見窗外曙光，深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又有了新的一天，可以安排許多事，盡力做好，真是太好了。

欲望似乎愈來愈少了，對身邊已經擁有的人與事愈來愈珍惜，所有的快樂都在不重要的、微小的瞬間，突然亮起來。

只是微小的快樂，便足以支撐這龐大荒涼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