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嫚
舒嫚

對生活隨意就好。相信承諾;喜歡一切美好的東西。

其實,我真的很在意你

(编辑过)

整理書架時,不知從那本書掉出張陳舊唐三彩馬的電話卡,記得給這張卡人曾微怒地問我:「…在妳心目中,電話卡比我重要?」

我看著他眼裡隱忍的怒氣,想說:人怎能跟電話卡比?可是接觸到貞情竇初開的熱切眼神,我昧著良心答:「對,電話卡可以進我的蒐集簿,你對我又沒有用。」

他的臉色黯淡下來,沉默幾秒,把那封信扔在桌上。「真笑話!原來我在妳心目中,竟比不上一張電話卡!」

他掉頭而去,我知道,當我說出電話卡比他重要,這樣傷人的話,我和他之間那一點模糊的曖昧,就此煙消雲散。

我們單位向來女多男少,上頭派來新的技術員或組長,稍長得人模人樣,又未婚,就成為我們那有渴愛嚴重症老蕭的狩獵目標,而我永遠是她頭號假想敵。

記得有次課長問技術員或組長,幹嘛都把當我哥兒們?阿昇答:「把小魚當哥兒們,是保護她的生命安全。拿她當朋友,她會被老蕭拆吃入腹。」

我曾在老蕭咄咄逼人問:我跟阿昇午休時都在講什麼?他是她鎖定的菜,教我不要接近他。我火大回她:「妳喜歡的,妳愛的,妳覺得好的,我不見得看的上眼。」

日後她對別人說起我,總用那個眼睛長在頭頂的來稱呼我。

貞來當工讀生,十七歲的小女生,也犯渴愛嚴重症,對大她一輪的小林緊追不捨,直到他結婚才死心。又把目標轉到大偉身上,大偉不堪其擾,

曾喝斥她別鬧了。貞就不打電話改寫信,她知道我蒐集電話卡,每星期給我一張,只要求信由我念一句她寫一句。

當大偉知道我竟幫貞做這件事,才咬牙切齒問我:「在妳心目中,電話卡比我重要?」

電話卡買就有了,朋友怎買的到啊。我又覺得應該讓貞的暗戀能有個美好的結局,才會對他說:「對,電話卡可以進我的蒐集簿,你對我又沒有用。」

這種太傷人,太超過的話。

後來大偉看見我,一樣會問我要不要跟他去爬山?

午休時,問要不要去大樹下喝咖啡?

來拿送修品時,假裝敲我的頭念:不要一直做壞文字板,修理不完,我都要留下來加班,沒時間約會。

偶爾會議時,低聲說說握住麥克風講個沒完主管的小話,當總務小姐面前嫌便當難吃,

看小胖借我新買的席絹小說時,用對小孩子訓話的語氣:別老看那些故事笨到莫名其妙的言情小說……這些有的沒的,

那存在我們之間模糊地帶微妙的曖昧消失掉了,一道看不見的高牆阻在中間。

雖說我們不可能成為男女朋友,但這個轉變,心裡莫名覺得失落,而失落感引出眼淚又是為什麼?

公司幹部輪派大陸廠的名單也排上大偉的名字,他選擇辭職,理由是他媽媽說:去那麼遠地方做工半年才回家一趟,賺的錢也沒以為的多,那不如回來做自己家的工作。

大偉爸爸跟他姑丈承包鋪柏油路的工程,長年缺年輕力壯的人手。

最後一個上班日,他跟眾人話別,站在我桌子旁:「小魚,以後,我不能再幫妳了。妳要勇敢一點,學會保護自己,不讓別人欺負妳。」

他從皮夾拿出一張電話卡給我。「喏,給妳蒐集。」

拿著那張唐三彩駿馬,喉頭像被緊緊扼住,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還好,工程師寶哥對大偉說,回家後日日好日,三餐吃媽媽做的飯菜,不用吃外面賣的又油又鹹的便當。早日娶的如花美眷,請我們喝喜酒,我最喜歡吃總鋪師辦的酒席……來淡化我們之間的尷尬。

來換日光燈管的阿發也來亂入:放小暑假時,我們去你家玩,你家不是有養火雞嗎?讓這群都市聳的傢伙見識火雞追啄人的威力……

寶哥馬上打斷阿發的話:邀小姐去看火雞追啄人?難怪你交不到女朋友。應該說我們鄉下沒有空污,藍天白雲,天空特別漂亮。也沒有這麼多工廠汽機車,晚上可以看到滿天星星,我們可以一邊看著星星,看螢火蟲,聽蟋蟀唱歌,邊聊天到天亮。

寶哥,你偶像劇看太多了。我忍不住吐嘈。

大偉看著我似笑非笑說:寶哥,你是今天才認識小魚嗎?她很難討好的啦。

枉費我這麼用心的鋪台階……寶哥冒出這話。

我狠瞪寶哥一眼,大偉轉頭聽裴姨說話,我們對話到此為止。

單位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不跟離職的同事說再見,只說,珍重,後會有期。

其實,後會遙遙無期。

阿昇也離職自行創業去。貞嫌薪水太少,又學不到什麼技術也離職。偶爾來電話,問我要不要聽她新買的劉德華專輯。

等驚覺到好久沒貞的消息,打電話給她,才知道新公司的同事利用她的渴愛嚴重症,誑她購買名牌衣物鞋子為禮物,做為男女朋友的交換條件。

吃喝玩樂也全由她刷卡付賬,欠下大筆卡債,貞的父母向來重男輕女,不會替她還,她只好離家躲避,杳無音訊。

每當日曆撕到底,換新月份,或是變化季節,驚覺時間的匆促流逝,陣陣熱浪或冷風,幾片落葉,一場大雨,噓唏某人驟逝,感嘆人生無常時,我就特別想念那些生命中曾帶給我歡笑,曾和我一起逐夢,遇到瓶頸,低潮時給我勇氣的朋友。

或曾同行一段,因理想不同,又各自走上不同的人生路的朋友。

夜深人靜,我將想念化成郵票,貼在假想信封上,把深深的祝福寄給遠方杳無音訊的朋友,其實,我真的很在意你,現在,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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