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絮
吴絮

高考的最后一天

高考最后一天的碎碎念。

今天是高考最后一天,最后一天应该考哪一科?大概是···我那届之后又改革数次,况且每个地区的情况也不同···其实考什么并不重要,网上总能找到答案。答案提供了一个基本的事实判断,但我总想从答案里找到些,别的什么。不管我的寻找有多迫切,答案还是连同课本上的知识,随着高考的落幕逐渐褪色。我记得,离开考场心里发誓,永远不要再来一遍,哪怕考得再差。

班主任有句名言,我至今还记得。老班是学数学的,在她眼里,每个人是由几组数字构成的。学生构成的数字比较少,其他老师构成的数字比较丰富。学生和老师们经常有意或无意地交换彼此的数字,形成各自的数字团体。经过这样的数字化后,老班深谙其中的数字规则。自然,她的信息渠道盘根错节、遍布校内。

某天,因为有几个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的同学,半夜集体去网吧。在第二天的班会,老班精准定位了那几个人。于是,老班讲了一节课的时间,无非是老生常谈,无外乎“苏北的同学有多么努力”,“一分压千人”,“上大学有得是时间让你玩个够”。我坐在第一排,并不是身高的原因,因为高二分班的第一天,我迟到了,只剩第一排的那个座位。听了半堂课,我不敢整个趴到桌子上,太明显。只得弓着身子,单手撑着快耷拉下的眼皮。

忽然有句话飘进结满老茧的耳朵里,“如何让田里不长杂草?给田里种满庄稼!”这句话像是一句咒语,封印了那颗躁动的心。于是,我暂时放下了暗恋的女生···对了,我忘了说。那天迟到,也是因为和她在一起,和她搭同一班车,有说有笑、慢悠悠地走着,她对路边盛开着石楠花的味道犯恶心,我问她“为什么觉得恶心?”她咂了下嘴,不经意地轻咬嘴唇,脸转了过去说:“就是挺难闻的。”

如果说,我是个把情感埋在心底的暗恋者,这是不准确的。因为我无数次地用暧昧的语言向她倾诉,她也近乎同样的方式在深夜回复我的短信,甚至有一次,我们在公园里坐在裹着绿色油漆涂成的大号管道上,说完学校里一些趣事,她忽然说:”咱们俩经常这么在一起,老师和我爸妈说,你家女儿是不是谈恋爱了,要注意一下。“她笑了起来,我也跟着笑了起来。接着,她说:“我们要不要试着在一起?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她依旧笑着,我沉默了。

当开始试着“种满庄稼”的时候,我发现数学已经落下很多。这门纯粹理性的科学,并不要求你对数列或者圆锥曲线有多么深的情感体悟,而是要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清晰的解答。我一度进入毕达哥拉斯主义,相信数字有奇妙的魔力,感受几何比例的美感,通过素食、冥想来解释数学难题,然而对两个多小时的数字考试并没有太大帮助。

于是,我开始交白卷,在数学课开始前抄同桌的答案,在数学附加试卷反面的空白处写满F开头的单词再用修正带覆盖住。老班把我请进办公室后,严厉的批评教育并没有那么让我自惭形秽,反而是在深夜里,那句咒语在我脑海里不断回响,我自责地意识到又浪费了一天。

我倒数第二次见到她,是在百日誓师大会上。她穿着校服坐在文科班那头,旁边坐得是她的女友。从清一色的校服里,找出一个特定的人,对当时的我来说,轻而易举。她在人群中是那么扎眼,我总感觉她是特意跑到我的眼前的。我继续扭过头,盯着那头看。忽然感觉后脑勺被锤了一下,我回头看到老班闪着怒火的眼。我心中一凛,好像是骑电动车没带头盔,被交警抓个现行。眨了眨眼,老班突然就挺在台上颁奖。

亲爱的读者,我要向你坦白。其实,根本不是因为老班那句咒语,或者说那句咒语从来就不存在。我感到现在要如实描述我当时的真情实感十分困难,因为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况且语言又是这么不完美的媒介。记忆中的事实很清楚,毋庸置疑,但如今支配我行为的价值观使我对这记忆产生深刻的抵触。强烈感到这记忆中的行为不合理、荒谬,因而似乎并不真实。

时代变化得太快了,老班的学生换了一茬又一茬,学生构成的数字又换了几组。在流变中能确信的是,当看见学校的围墙时,我会在想,这是在防范外面人进去,还是防范里面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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