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277《史記》卷十〈孝文本紀〉09：你覺得漢文帝會打仗嗎？

──────────原文──────────

三年十月丁酉晦，日有食之。十一月，上曰：「前日詔遣列侯之國，或辭未行。丞相朕之所重，其為朕率列侯之國。」絳侯勃免丞相就國，以太尉潁陰侯嬰為丞相。罷太尉官，屬丞相。四月，城陽王章薨。淮南王長與從者魏敬殺辟陽侯審食其。

五月，匈奴入北地，居河南為寇。帝初幸甘泉。六月，帝曰：「漢與匈奴約為昆弟，毋使害邊境，所以輸遺匈奴甚厚。今右賢王離其國，將眾居河南降地，非常故，往來近塞，捕殺吏卒，驅保塞蠻夷，令不得居其故，陵轢邊吏，入盜，甚敖無道，非約也。其發邊吏騎八萬五千詣高奴，遣丞相潁陰侯灌嬰擊匈奴。」匈奴去，發中尉材官屬衛將軍軍長安。

辛卯，帝自甘泉之高奴，因幸太原，見故群臣，皆賜之。舉功行賞，諸民里賜牛酒。復晉陽中都民三歲。留游太原十餘日。

──────────翻譯──────────

來到漢文帝在位第三年的十月丁酉日，這天也是十月的最後一天，又一次地發生日蝕。十一月，文帝說：

「日前我曾詔令列侯回各自的封國，有的卻找藉口還沒有走。其中，丞相是我所敬重的，希望丞相為我率領列侯回封國(丞相朕之所重，其為朕率列侯之國)。」

於是，絳侯「周勃」免去丞相職務，回自己的封國了。接著，文帝任命太尉潁陰侯「灌嬰」為丞相。並藉此取消了掌管兵權的「太尉」一職，於是太尉所掌的兵權歸屬于丞相。

四月，城陽王「劉章」去世。淮南王「劉長」和他的隨從「魏敬」刺殺了辟陽侯「審食其」。

五月，匈奴侵入北地郡，在河南地區進行掠奪(居河南為寇)。這個月，文帝第一次前往甘泉宮。

六月，文帝說：

「漢朝曾與匈奴結為兄弟(漢與匈奴約為昆弟)，目的是不使它侵擾邊境，為此給他們運去了大量的物資，饋贈十分豐厚(所以輸遺匈奴甚厚)。現在匈奴的右賢王離開他們領地，率眾進駐在早已歸屬漢朝的黃河以南地區，沒有任何正當理由，就在邊塞地區出入往來(非常故，往來近塞)，還捕殺我大漢官吏士卒，趕走幫我大漢守衛邊塞的蠻夷，使他們不能在原居住地居住(驅保塞蠻夷，令不得居其故)，欺淩邊防官吏(陵轢【因同利，欺凌的意思】邊吏)，侵入內地搶劫，十分傲慢，不講道理，這並不是先前與我們的約定狀況(甚敖無道，非約也)。為此可調發邊防官吏騎兵八萬五千人前往『高奴縣』，派丞相潁陰侯『灌嬰』率兵回擊匈奴。」

匈奴退離邊境。接著又徵調中尉管轄的地方士卒歸屬衛將軍統領，駐守長安(發中尉材官屬衛將軍軍長安)。

辛卯日，文帝從甘泉宮前往高奴縣，順便來到「太原國」，接見當年原來的代國群臣，全都給以賞賜。根據功勞大小賜予不同的獎賞，並賜給百姓牛、酒，還免除「晉陽」、「中都」兩地百姓三年的賦稅。文帝在太原國逗留遊玩了十多天。

─────────解說與心得─────────

這段史料的開頭，又出現了日蝕的現象。然而，相較於上次的恐慌，這次的漢文帝反而學會一招名為「順水推舟」的政治權謀，藉由這次的天文異相，讓有封國的大臣們快點返回封地。特別是位高權重的丞相周勃，也只能在這「天意」下辭去丞相一職，回到封地。如此一來，漢文帝就可以更順心地在中央執政，不用再受那群「開國功臣們」的掣肘了。

其次，劉邦當年的好朋友，呂后掌政時的左丞相──審食其，竟然遭到漢文帝的弟弟──淮南王刺殺身亡。由於這段內容與漢文帝的執政關連不大，所以司馬遷僅僅寫下這句內容外，並沒有多作著墨。要等到〈淮南衡山列傳〉中才有詳細的紀載。由此，也可以看出紀傳體的寫作方式缺點，在於要弄懂一個時代，就得看完許多人物傳記才行，無法透過一兩篇文章看出完整的時代大小事。不過，紀傳體的優點在於把焦點放在某個歷史人物身上，相較於《資治通鑑》那種年表式的寫法，紀傳體的方式比較容易理解某一人物的大小事。

言歸正傳，這段史料的最重要內容是「匈奴入侵」。這對僅即位滿兩年的漢文帝來說，可說是一次重大的政治危機。根據以往對漢文帝的了解，此時應該仍屬於漢朝初期的「休養生息」階段，特別是漢文帝的諡號為「孝文」，面對匈奴入侵，應該會選擇「和親」之類的手段來換取和平才對。然而，透過這段史料，我才知道原來漢文帝並不是單純只是個「文治」的領導者而已，他還是有「武功」的一面。

面對匈奴的入侵，漢文帝不僅前往靠近前線的「甘泉宮」之外，還派出八萬五千名的士兵準備應戰。這番強硬的處理方式，加上發表一段「匈奴違背誓約」的演說，反倒讓匈奴沒有出兵的理由下，最終選擇退兵。

《孫子兵法‧謀攻》中有段話說：「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什麼是伐謀？並不是指用「計謀」打敗對方，而是讓對方失去了出兵的「動機」。在這段史料中，漢文帝的那段演說確實讓匈奴失去了入侵漢朝的「理由」。換言之，漢文帝的這番操作，就是「上兵伐謀」的最完美體現。這也就是說，相較於真正出兵征討匈奴的漢「武」帝，讓戰爭失去開打的藉口的漢「文」帝，更是技高一籌的。

透過仔細閱讀每一段史料，更讓我真正地認識每個歷史人物。這就是至今仍不斷寫這個系列文的最主要原因。

最後，由於匈奴入侵的威脅解除下，難得前往北方的漢文帝，又一次地回到自己當年的封地，探望自己當年的子民，除了一起飲酒作樂外，還免除了他們三年的稅賦，更可看出漢文帝人性的一面。

至於離開京師的漢文帝還會遇到哪些挑戰？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以上就是這幾段史料給我的滿滿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