鱷魚把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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粒史學加000248《史記》卷八〈高祖本紀〉34:原諒那個曾經背叛我的家鄉吧!

──────────原文──────────

春,淮陰侯韓信謀反關中,夷三族。

夏,梁王彭越謀反,廢遷蜀;復欲反,遂夷三族。立子恢為梁王,子友為淮陽王。

秋七月,淮南王黥布反,東并荊王劉賈地,北渡淮,楚王交走入薛。高祖自往擊之。立子長為淮南王。

十二年,十月,高祖已擊布軍會甀,布走,令別將追之。

高祖還歸,過沛,留。置酒沛宮,悉召故人父老子弟縱酒,發沛中兒得百二十人,教之歌。酒酣,高祖擊筑,自為歌詩曰:「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令兒皆和習之。高祖乃起舞,慷慨傷懷,泣數行下。謂沛父兄曰:「游子悲故鄉。吾雖都關中,萬歲後吾魂魄猶樂思沛。且朕自沛公以誅暴逆,遂有天下,其以沛為朕湯沐邑,復其民,世世無有所與。」沛父兄諸母故人日樂飲極驩,道舊故為笑樂。十餘日,高祖欲去,沛父兄固請留高祖。高祖曰:「吾人眾多,父兄不能給。」乃去。沛中空縣皆之邑西獻。高祖復留止,張飲三日。沛父兄皆頓首曰:「沛幸得復,豐未復,唯陛下哀憐之。」高祖曰:「豐吾所生長,極不忘耳,吾特為其以雍齒故反我為魏。」沛父兄固請,乃并復豐,比沛。於是拜沛侯劉濞為吳王。

──────────翻譯──────────

延續上一段的內容,漢王朝建立後的第十一年,當劉邦正忙著平定陳豨的叛亂之際,這年的春天,淮陰侯「韓信」在關中謀反,被夷滅三族。

夏天,梁王「彭越」謀反,廢掉他的王位後,把他流放到蜀地;但他仍打算謀反下,也被夷滅三族。高祖就立皇子「劉恢」為「梁王」,皇子「劉友」為「淮陽王」。

秋季七月時,淮南王「黥布」造反,向東吞併了荊王「劉賈」的地盤,又向北渡過淮河,楚王「劉交」被迫逃到「薛國」。高祖親自率軍前去討伐。並立皇子「劉長」為「淮南王」。

隔年,也就是漢王朝建立後的第十二年十月,高祖在「會甀【音同墜,地名,在沛縣附近】」擊敗了黥布的軍隊,黥布逃走,高祖派別將繼續追擊(高祖已擊布軍會甀,布走,令別將追之)。

高祖回京途中,路過當年發跡的「沛縣」時停留下來(高祖還歸,過沛,留)。在「沛宮」置備酒席,把老朋友和父老子弟都請來一起縱情暢飲(悉召故人父老子弟縱酒)。接著,還挑選沛縣裡的兒童一百二十人,教他們唱歌。酒喝得正痛快時,高祖自己彈擊著筑琴,唱起自己編的歌:

「大風刮起來啊雲彩飛揚(大風起兮雲飛揚),聲威遍海內啊回歸故鄉(威加海內兮歸故鄉),怎能得到猛士啊守衛四方(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他讓兒童們跟著學唱。於是高祖起身跳舞,情緒激動地表達出心中的感傷,甚至流下行行熱淚(高祖乃起舞,慷慨傷懷,泣數行下)。高祖對沛縣父老兄弟說:

「遠遊的赤子總是思念著故鄉(游子悲故鄉)。我雖然建都關中,但是將來死後我的魂魄還會喜歡和思念沛縣這個故鄉(萬歲後吾魂魄猶樂思沛)。而且我開始是以沛公的身份起兵討伐暴逆(且朕自沛公以誅暴逆)最終取得天下,我把沛縣作為我的湯沐邑(其以沛為朕湯沐邑),免除沛縣百姓的賦稅徭役,世世代代不必納稅服役(復其民,世世無有所與)。」

沛縣的父老兄弟及同宗嬸嬸、大娘、老朋友們每天都快活飲酒,盡情歡宴(沛父兄諸母故人日樂飲極驩),敘談往事用來談笑作樂(道舊故為笑樂)。過了十多天後,高祖打算離去,沛縣父老堅決要高祖多留幾日。高祖說:

「我身邊的隨從人眾太多,父兄們供應不起(吾人眾多,父兄不能給)。」

於是離開沛縣。這天,沛縣城裡全空了,百姓都趕到城西來敬獻牛、酒等禮物(沛中空縣皆之邑西獻)。高祖又停下來,搭起帳篷,痛飲三天(高祖復留止,張飲三日)。沛縣父兄都叩頭請求說:

「沛縣有幸得以免除賦稅徭役,豐邑卻沒有免除,希望陛下可憐他們(沛幸得復,豐未復,唯陛下哀憐之)。」

高祖說:

「豐邑是我生長的地方,我最不能忘(豐吾所生長,極不忘耳),我只是因為他們當年竟然跟著雍齒反叛並協助魏王才會對他們這樣的(吾特為其以雍齒故反我為魏)。」

沛縣父老父仍舊堅決請求,高祖才答應把豐邑的賦稅徭役也免除掉,跟沛縣一樣(乃并復豐,比沛)。於是封沛侯「劉濞」為吳王。

─────────解說與心得─────────

這幾段內容主要在講兩件大事:

首先是在陳豨叛亂逐漸平定之際,當年與項羽爭霸時的幾位大將,像是韓信、彭越與黥布竟然也一個一個因為反叛罪而遭到處決。這些將領到底是因為響應陳豨的叛亂而被殺?抑或是「有可能」響應陳豨叛亂而被殺呢?這些就等到閱讀到這些將領的傳記時再來討論好了。

不過,看到這幾位曾經叱吒戰場的將領死於政治鬥爭中,仍令人不勝唏噓。其實,如果沒有這幾個人的幫助,劉邦是不太可能打敗項羽並建立漢朝的。單論軍事作戰能力,這些人絕對有實力可以打敗劉邦。然而,就如被譽為「西方兵聖」的克勞塞維茲曾說的「戰爭僅是政治伴以另一個手段的延伸」一樣,即便這些人物是軍事上的高手,但終究敵不過政治上的謀略。這讓我想起當年讀大學時曾寫過一篇關於韓信的報告,我當時獲得教授讚賞的結論是「韓信是個軍事上的天才,政治上的白癡」。如今回想起來,雖然覺得當年的用詞太過直白,但也還算滿中肯的。

其二,則是劉邦的出生地之謎。其實在還沒閱讀〈高祖本紀〉之前,我也一直認定劉邦應該是沛縣人,因此一開始的也以此去闡述劉邦的早年生活。然而,經過一段又一段地細讀,才發現我漏掉了一個很關鍵的訊息,也就是在本卷的開篇,司馬遷所寫的內容:

高祖,沛豐邑中陽里人,姓劉氏,字季

沛豐邑中陽里人,按照地址的邏輯來推論,劉邦應該是沛「郡」豐邑「縣」中陽「里」才對。然而,豐邑縣應該是在「泗水郡」底下才對,為何司馬遷會把「泗水郡」稱為「沛」呢?原來在秦代,泗水郡的郡治在「沛縣」。到了漢朝時,或許是出於對沛縣的感念,所以就把當年的泗水郡改名為「沛郡」。換言之,司馬遷適用「漢代」的郡縣名稱來稱呼當年劉邦的出生地,才會造成後人的我們誤以為劉邦是沛縣人,但其實劉邦是出生在秦朝的泗水郡豐邑縣。

回到這幾段史料的內容上,劉邦雖然是豐邑縣人,但因為被認為不務正業,加上隔壁的沛縣又是郡治的情況下,劉邦前往沛縣謀得一份「亭長」的工作。在亭長任內,則因為無法如期完成工作,只好選擇叛逃下,展開了對抗秦朝的人生。在起義過程中,沛縣的支持奠定了劉邦的事業,但家鄉豐邑縣卻曾一度背叛過他,這讓劉邦始終耿耿於懷。所幸經過沛縣父老的勸說下,劉邦最終也給家鄉免稅的優惠,也讓劉邦能繼續維持他「寬大長者」的一貫形象。

總而言之,劉邦逐一清除異性諸王的反叛,也與家鄉冰釋前嫌下,僅剩下陳豨的叛亂尚未平定而已。那麼,劉邦要如何解決陳豨的叛亂?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以上,是這幾段史料給我的滿滿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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