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覓雪06迷途

就在龍老師與阿雪一同走回補習班之際，老王也已經趕來補習班了！當他看到阿雪的一瞬間，就是先一巴掌往阿雪臉上打下去，然後大罵：

「妳到底要給大家帶來多少麻煩？」

原本心情逐漸變好的阿雪，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給嚇了一跳，頓時露出了凶狠的眼神瞪著老王。臉頰被打紅的阿雪轉身想跑走之際，龍老師卻一手抓住了阿雪的手臂，對著她搖搖頭。

「王先生，請您先息怒，阿雪這麼努力讀書，卻自認為進步有限，所以她一度想逃避，我們做大人的，不是應該要給予鼓勵，而不是斥責嗎？」

「老師啊~~這小子不是又跑去網咖玩，然後被你抓回來的嗎？你不用幫她說話，她是不是讀書的料，我是她爸爸，怎麼會不知道？」

「王先生，容我說句難聽的話，你確實不知道你女兒是一塊讀書的料。她雖然起步較慢，但是學起來的速度比誰都快。她需要的不是物質上的滿足，而是需要你的陪伴。我想請問你：你有多久沒跟阿雪談談心了？」

「談心？哈~~不是我不跟她談，是她不跟我談吧？每次要跟她聊聊，她就是那副跩個二五八萬的表情，似乎是嫌他老爸髒一樣。我知道我是做工的，不像你們坐辦公室的那麼體面，但如果我也有錢的話，怎麼會去賣體力做工呢？」老王越說越是氣憤。

「我覺得問題不是你的職業，而是你需要靜下來跟阿雪聊聊。」龍老師說到這兒，停頓了下來，轉過頭對著一旁的阿雪說：

「你也應該要放下成見，跟爸爸好好聊聊。天下無不是的爸爸，只要肯坐下來談，一切都能解決的。」

這時，老王的手機突然響了，他趕緊拿出手機並走到一旁講電話。幾分鐘後才匆忙地走了過來，對著阿雪說：

「阿雪，不好了！外公病危，我們快回去吧！」

只見阿雪聽到這消息的瞬間，馬上睜大眼睛，微張著嘴，呼吸也急促了起來。他趕緊跟著老王一起離開，留下了目送他們離去的龍老師。

隔天，老王打電話來幫阿雪請了一星期的喪假。龍老師依照慣例，都幫阿雪把這一週的上課教材及相關考卷都備了一份，只可惜龍老師不知道這一些都再也用不到了！

一週後，老王開著轎車來到了補習班前。

「老師啊~~不好意思，我要申請退費！」

「退費？我幫你查一下資料。」櫃檯老師迅速地敲打著鍵盤，把阿雪的資料叫了出來，然後看了看之後，對著老王說：

「王先生，不好意思，按照法規，您上次繳的費用已經過了退費的時間了。按照規定……」櫃檯老師詳細地說著退費的相關規定，但老王卻是越聽越火大。

「我說老師啊~~妳跟我講什麼法規我是不懂啦！但我知道一個道理，那就是我女兒只上了一個多月的課，成績也看不出有什麼進步的，所以我要把我沒有上到課的費用拿回來，這難道有錯嗎？就像我買了一箱飲料，只喝了一罐，剩下原封不動的退還給店家，他們也會退我錢啊！」

「這跟賣東西不一樣吧！」櫃檯老師試圖跟老王解釋著。

「有什麼不一樣！快把剩下的補習費退給我！」老王的聲音越來越大聲，讓那位剛來不久的櫃檯老師都快嚇哭了！

不少接送學生的家長也都被這一幕給嚇了一跳，也引起了在各班上課的老師們出來一探究竟。

「你們各位評評理啊！我女兒在這兒補習一個月，成績完全沒進步，我要拿回我繳的剩下費用，這家補習班竟然搬出法規來說不能退費，你們說這不是很誇張嗎？」老王對著一旁的家長大聲說著。

「王先生，你有什麼事嗎？」一看是阿雪的爸爸，龍老師便走到櫃檯前了解狀況。

「唉呦，這不是龍老師嗎？你看起來像個明理的人，來聽聽看你們補習班這樣做合不合理。」老王開始跟龍老師解說著他要退費的要求。

龍老師聽完老王的說明後，櫃檯老師也遞了手機給他看。原來是班主任傳來的簡訊，上面寫著：「按法規走，絕不退費。」八個字。龍老師也只能一邊跟老王解釋著，一邊跟老王說明阿雪的進步狀況。

「老師，我女兒這次雖然是有點進步，但還是全班最後一名，那一定是因為這次題目比較簡單，所以分數才看起來好像有進步一樣吧！我已經決定不讓阿雪來補習了，所以不要討論她的狀況，退我錢就好。」老王還是完全聽不下去，堅持非退費不可。

此時，龍老師心中總覺得老王今天的狀況很怪，當初他帶阿雪來補習的時候，明明說不在乎阿雪的成績的，怎麼今天卻拿這當理由來退費？而且前幾次都是騎著老舊機車來載阿雪的，老王今天卻是開著一輛看起來應該是外國進口的轎車。這到底是什麼狀況呢？龍老師突然發現門外轎車的窗戶緩緩地打開著，但卻在打開到三分之一的時候停住了，然後又緩緩地關了起來。

(車上的人會是誰？會是阿雪嗎？)龍老師皺著眉頭試圖看清楚一點。

「叫你們老闆出來！叫可以作主的人出來！」老王的喝斥聲不僅嚇哭了櫃檯老師，也讓龍老師把注意力移到了老王身上。

「王先生，這裡還有很多班級在上課，可否請你小聲一點。」

「小聲？你們在怕什麼？叫你們老闆出來退我錢，我馬上就走。」老王的音量越來越大，眾人似乎快招架不住。

「王先生，阿雪近來的學習狀況真的好很多，我幫她從小五小六的課業慢慢打基礎起來，也許目前要趕上國二的課業是有點困難的，但只要……。」龍老師仍企圖把話題引導到阿雪的學習狀況上，但老王卻是不打算再聽下去。

「別再說了！不退我錢是嗎？那我只好找記者、立委來，看你們還能囂張的什麼時候。」老王邊說邊看了一下左手腕上的金錶，然後接著說：

「我會再來的，請你們早點把錢退給我。」說完，便走出補習班，開著車離去。

老王離去後，班主任從辦公室走了出來，對著他們說：

「別怕，讓他發洩完就沒事了！我們有法律當靠山，他拿我們沒轍的。唉~~我說龍老師啊！我常常就跟你說過，對學生那麼好有什麼用？你看那家長翻臉跟翻書一樣快，虧你之前還對他女兒這麼照顧。」

龍老師沒有回話，只是不斷地思索著今天老王的異常行徑，並檢討著自己總是把學生當成子女來照顧，是對？還是錯？

奇怪的是，隔天老王並沒有出現，甚至往後的幾天也都沒有。聽其他學生說，阿雪持續請假著，也沒有去學校上課。龍老師幾次試圖打電話給老王，卻發現老王的電話從無人接聽，到後來甚至變空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龍老師還真是百思不解。

半個月過去後，有一天有學生跑來告訴龍老師：

「老師~~阿雪已經轉學了耶！今天我有看到她跟她爸爸去學校收東西，然後辦完手續就離開了！」

「轉學？轉去哪裡？」龍老師問了不少學生，卻都沒有人知道阿雪的情形。由於阿雪跟大夥都很少有互動，所以龍老師幾乎都打聽不到阿雪的消息。

又過了幾天，龍老師趁著放假帶家人逛街時，突然瞥見了當初曾跟阿雪在網咖玩的男孩，便趕緊上前詢問：

「你是王阿雪的朋友吧？你知道王阿雪現在在哪兒嗎？」

「你是誰啊？憑什麼我要告訴你？」男孩口氣很差的回應著。

「我是阿雪的老師。我想你應該看過我，當初在學校附近的網咖，我叫阿雪回去補習時，你還曾經嗆過我。」

「喔！你不就是阿雪常提到的那個愛管閒事的老頭嗎？不會吧！連阿雪轉學了你也要管喔！」

「可以告訴我阿雪在哪兒嗎？我很擔心她沒有繼續認真學下去。」

「還真敗給你了耶！你也真愛管閒事啊！阿雪轉學到台北了！其他的我都不知道。」

「你有她的聯絡方式嗎？」

「沒有耶！阿雪沒有手機，我唯一一次遇到她是上次凌晨，我在線上遊戲裡遇到她的。我倆只有聊了一下而已，因為她還是跟當初一樣強，不用半小時就把我打得落花流水的。」男孩邊說邊回想著被阿雪打敗的情景。

「還有誰知道阿雪的近況嗎？我真的很擔心她。」

「阿雪有幾個好姊妹，你可以自己去問問。每次阿雪心情不好時，都會去找她們。」男孩拿出手機滑了幾下，翻出了幾個電話號碼給龍老師。

「把拔~~好了沒？我們要去樓上看玩具了啦！」龍老師的女兒在一旁嚷嚷著，龍老師只好趕緊抄下電話，向男孩道謝後，便陪著家人繼續去逛街。

如果沒有人引導阿雪，阿雪會不會又繼續學壞？但阿雪已經不是他的學生了，身為曾經是阿雪老師的他，是否需要再繼續管下去呢？龍老師看著一旁在看玩具的女兒的身影，心想：

(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所有的學生也都像我的小孩一樣，如果還有機會可以改變他們，一定要繼續試試才行。)

但如今連聯絡阿雪都有困難的情況下，龍老師是否還有機會可以繼續改變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