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齒

大概是高中的時候，下排右側智齒開始萌芽，起初只是一點點不習慣，偶爾在咀嚼過程中稍覺阻礙，卻也無傷大雅，所以總是忽略它的存在。

隨著時間流逝，右側智齒慢慢增長，左側智齒也蠢蠢欲動，後來兩邊智齒都長成了完整的樣子，拉扯下排牙齒的牙齦，一碰就痛，換邊咀嚼也無濟於事。

後來找到了一個巧妙避開兩顆智齒也能正常咀嚼的角度，不碰就不會劇烈疼痛，頂多偶爾被牽動的臉頰感到隱隱作痛，久了以後竟然習慣了兩側臉頰隱隱作痛之感，也能稱作是麻木，就忘了痛。

一直到大三的某一天，狠狠以右側牙齒大啖美食，牙根深入早就發炎已久的牙齦，才驚覺好痛!真的好痛。趕緊到最近的牙醫診所跪求牙醫開個消炎藥給我。「沒事的，不拔也沒關係，我早就習慣了。平常會發炎我知道，小心不要碰到就好了，我已經練習到很厲害了!」記得在醫生強烈建議我拔除智齒的時候，我是這樣回答的。

「你的智齒長得不算難拔，很快!十秒鐘就好了!你這樣發炎三、四年了，隱隱作痛的感覺不累嗎?長痛不如短痛，相信我。」醫生稍嫌不耐地說。他不能理解為何我要堅決留下老是害人發炎的無用智齒。

他們長在那裏好久了，拔掉就會留下一個好深的缺口，我就不完整了，那裏原來的東西就成了一個血流不止的破洞。

只是後來還是聽了醫生的勸，拔了。過了好久好久，現在傷口癒合了，再也不痛了。總是會好的吧!破了就縫起來就好了。

再給我一劑嗎啡，我要把你拔掉了。在藥效結束以前，先不要叫醒我，我知道藥效過了會痛，再讓我裝睡一會兒，我會設鬧鐘。

2020/7/18

後記：

這是去年七月，那段牽扯四年多的感情起初開始破碎的時候，想起這段關係恰好與智齒隱喻的巧妙關連而寫下來的小短文。那時候，兩人都被彼此傷得好重好痛，卻捨不得放手，理性知道再也無法安然相處且幸福快樂，感性卻抓著彼此不願鬆手，深怕一不留神失去了對方，就會害自己不再完整而變成一個傷痕累累的人，所以繼續裝睡，繼續過著表面幸福快樂實則互相傷害的日子，就這樣又糾纏了半年。

終於，跨年夜當天，我們深吻對方，「新年快樂，我愛你。」我說，「新年快樂。」他僅僅這樣回答。我明白他不再愛我了，我深深地望進他的雙眼，新年倒數結束剎那間釋放的煙火，恍若當時我為自己設下拔除智齒的鬧鐘。2021年第一天，他離開了我。

起初真的好痛好痛喔，還以為會失血過多而死之類的，還好身邊有好多好溫柔的陪伴，一天一天陪著我度過痛苦難捱的日子，傷口慢慢慢慢地癒合，破碎的一切又再度回到完整，總算，不再隱隱作痛了，缺口也縫好了，都會好起來的。太好了。

2021/7/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