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蹤；拍手；贊助

「你的目的是什麼？」

𤋮來攘往的街道，有不起眼的路邊咖啡館。藤椅老舊，蹺腿時會窸窣發聲，木圓桌烙有一個個圓咖啡漬，像層級深嚴的企業，經數十位上司審閲押印的批文。我望著對方的眉樑，因為凝望雙眼會資訊過量，頭腦停轉。

「我希望你追蹤我的專頁，拍手點讚，喜歡的話，還請贊助。」

對方眉頭皺起，額上出現車軌，但看不見火車。

「這不是每個作者的目標嘛，有何特別？」

心跳得有點快，與路旁的交通燈不經意同步，容易緊張向來是自己的社交毛病，我又想起西藏的大草原。

「對我意義重大，因為我需要讀者，需要人給回饋，我花太多時間自說自話，有時已忘記世界如何運作，需要人把我從深井中挖出來。」

「像⋯⋯叫喚躲在房間裡的兒子出來吃飯的母親？」

母親？說來已很久沒與她見面，今晚可能是個好時間。

「也可以這樣說⋯⋯」

他露出笑容，捧起仍在冒蒸氣的美式咖啡。

交通燈已紅綠交替兩回，如果我的心跳沒錯的話。

「只是在這過程中，我能得到什麼？」

交易。所有的事情也是交易，連繫世界的不是愛和信仰，而是數之不盡的買方賣方、上游下游、供應需求。

「你會得到經精心虛構的文章，所謂小說就是虛構，但成立的虛構必定是虛實相間，所謂的大話裡有真相。夾雜的可能是人性的洞見，活著的道理。但從句一到末句，你必定能得到趣味的體驗。這是我唯一有意用心經營的事。」

此時侍應問他還有沒有什麼需要，他點了一份忌廉蛋糕，上附草莓，而且必需是酸的。

「但趣味可是主觀的哦，就像hip hop有人喜歡old school，有人喜歡trap，都是口味迴異貴客自理，你怎能確認你的饒舌能討好我的耳朵？」

「我不會饒舌，我只會寫字。」

「哈，只是一個譬喻。」

我開始後悔，並心想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咖啡館，裝潢設計十分陌生，不像日式不像美式，是未曾見過的模樣，就連剛才的交通燈也跟日常的不同，世界彷似出現夾縫，太陽穴開始過熱⋯⋯

「唏，冷靜點，你會沒事的，這只是初來報到的心理現象，像高原反應一樣。」

他的話語有著奇怪的力量，我深呼吸，習慣忽爾稀薄的空氣。

「我能保證的，只有難以歸類的體驗。我不懂將其定義，也不習慣自我定義的作業。那是你的權利，也是你的自由，我不會控制，如果可以，我更想你給我答案，因為這正是我一直寫下去的原因。」

他的眉頭終於放開，車軌回復平地。

「好的，我會考慮的。」

「謝謝你的時間。」

世界重歸平靜，句與句的時空夾縫得到填充。

誒，你還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