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疫情笔记30: 妈妈，我会得新冠肺炎吗？

2020年4月3日 阴雨 45度左右。4月4日 多云 55度

4月3日下午，我在写字，乐乐等我出去玩。她像一只小猫一样蜷在我的身边。我答应她快点写完就陪她。

当我写完，却发现她睡着了。我约了天天到院子里转转，随她睡去。这几天睡得晚，想来是倦了。

因为阴雨天，不好打球，天天就拉着我的手在院子里绕圈圈，看哪些草绿了，哪些菜长了，哪些花快开了。

郁金香的叶子长得肥大了，不如小时候嫩嫩的镶着紫边好看了，但是很快漂亮的红色花朵要开了。

紫色的叶子还小小的，或许是缺肥料的缘故吧。但是紫色的花苞已经蹭蹭往上冒了，很好看。

苹果树桃树还没什么动静，只有李子树上的花苞一串串的，鼓着劲得长，好像快要开了。

虽然阴雨绵绵，小院却生机无限，等待着姹紫嫣红。

今天又是一个特别的日子。中国算是404了。很多人在点蜡烛，在哀悼，在纪念。

虽然是官方发起的，选择在清明，有他们自己的小心机，但这未尝不是一个进步。另外，官方与民间，本来也可以各自言说。我相信很多人的眼泪、悲伤、思念是真实的。很多人的思考、反思、愤怒是真诚的。问责的呼声也在涨，这是个好事。希望疫情期间迸发出的一些社会参与意识和公民意识能保持，一些由此而凝聚的民间组织能有后续发展。

在支援武汉中，很多民间组织，无论中国国内的还是海外的，让我惊讶，让我欣喜，让我感动。相当热情、相当专业、相当灵活、相当透明。

波士顿的一个基金会的朋友给我电话，聊了波士顿疫情，全美的疫情，感觉不乐观，不能松懈，大家还是要加油，做自己能做的事情筹款筹物去支援医护和急救人员。美国疫情已经全面爆发，加上联邦制难以集中调动人员和物资，再加上川普这个异数，恐怕不会速战速决。我们必须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我们两人所恐惧的是，如果美国疫情不是如库莫所说一波一波地到达顶点，而是全美多个州或城市迅速全面爆发到顶点，该怎么办？目前来看，这种可能性越来越大。库莫已经明确说了，纽约4月底才可能到顶，而麻州州长贝克说，麻州要在7-17出现高峰，大约17号到顶。我的判断是贝克过于乐观了，麻州的检测速度都是问题，医护感染如此严重（媒体报道仅波士顿就600医护感染），恐怕麻州4月底到高峰就不错了，那时候麻州的医疗体系能挺住吗？我俩都为此担忧。

他现在每天就是马不停蹄取口罩送口罩，有点空还更新网页。家里也有个十几岁的孩子。应该说，他的太太真是了不起。我嘱他一定小心，每天跑外面口罩要戴好，洗手液要随身带。

但是乐乐下午睡醒后却发烧了。我很紧张。第一反应是问某先生Amazon来的生日礼物是否消毒了。回答：里里外外全部消毒。第二反应在大脑中搜索新冠肺炎的症状：干咳、发烧、无力、胸闷、气喘。她现在只是发烧，而且是突发高烧，38度，看上去无力。那应该是发烧的缘故，未必就是新冠的缘故。已经至少两周没出去了，只是在院子里活动，没有其他任何密切接触者。大人都没事。所以，我断定应该不是新冠病毒。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先给她用Tylenol 退烧，因为有传言Motrin对新冠起反作用。虽然后来WHO（世卫组织）辟谣了，但是这年头，WHO的话不敢轻信。

在CDC的Nancy医生宣布新冠大流行将开始后，我已经买了常备药，包括退烧药、咳嗽药、电解质水等。那时候还没有关于Motrin的传言，两种我都买了，因为在NICU回家后，护士特别嘱咐，如果发烧要交替给他们用这两种药，避免对内脏造成伤害，因为这两种药对不同的脏器有伤害，如果一直用一种，剂量多了伤害就大。

给她吃了Tylenol后感觉好一些，只是食欲不振，也没有勉强她吃，让她喝了一点Pedisure （一种高热量高营养的类似牛奶的食物，有利于偏瘦的孩子喝）。她可怜巴巴地问我可不可以和我一起睡？我自然答应啊，某先生自觉退出，天天有些嫉妒，说不公平。我说：没有什么不公平，这是需要。乐乐病了，我需要照顾她。天天闷闷不乐地到自己卧室了。

我晚上还要写字，不能早点和乐乐一起睡。我就问她：“我只开台灯，你在旁边能睡着吗？”她说能。可是看她一点也没有睡着，躺一边像个可怜的小猫，使劲蹭我。半边床都空着。我问：“你是不是想让妈妈搂着你睡？” 她点点头。我说：“我洗完了就搂着你，但是你要先睡。” 她答应了。但是还不睡。

我看着她，她问：“妈妈，我会得新冠肺炎吗？”

我斩钉截铁的说：“不会！”

她说：“爸爸说玩具消毒了。”

我说：“对，里里外外都消毒了。我们最近没有出去。如果有新冠病毒，那也应该是先感染大人，大人比小孩子更容易感染。你看，我和你爸爸都好好的。我觉得，可能是睡觉的时候着凉了，被窝很热，你可能蹬被子了。或者是你早上穿着睡衣玩受凉了”

她点点头，问：“我会死吗？我不想死。“

我说：”不会！你哪里那么容易死啊！你早产那么多都没事，在NICU住了3个月都没事，上帝不会让你死的。“

她点点头，问：”妈妈，你可以和我祷告吗？“

我握着她的小手，和她祷告。看她安宁了很多。我说：”要不我关灯吧，等你睡着了，我再开台灯。“

她点点头，把头靠在我的身上。我关了灯，在电脑上写字，看着她一会睡着了。

等她睡着，我把灯打开，继续写。写完后摸了摸她的身上，已经又烧起来了，37.8度，应该很快会过38度，赶紧找药。Tylenol 一般管4-6小时，Motrin要管至少8个小时。我想了想，确定她被新冠感染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就给她用了Motrin。因为我担心我睡得沉了，万一她夜里再烧起来怎么办？

把乐乐叫醒，给她吃药。她很乖地吃完，又喝了好多水，乖乖躺下睡了。我在她身边搂着她，有点烫。我起来，取来毛巾，用热水浸透拧得半干，给她敷了一下，把热量带走一些。药在半小时后会发挥作用。

第二天，乐乐好很多，起床了，还下来玩。但是后来又烧起来了。她一直没有咳嗽。我直接给她Motrin。Morin 对她的效果好一些。吃了好多零食，也喝了Pedisure。精神头好多了。

中午，我和天天去镇中心把给David的生日卡片投入邮筒，不敢去邮局，担心人多，也担心大家不戴口罩。前几天波士顿朋友报告，邮局的工作人员不戴口罩，她送他一些，人家把口罩从下面拿出来说：“谢谢，我有，就是戴着不舒服，不想戴。” 我可不敢去邮局。

已经差不多2个周没出门了吧？手差点不会开车了，一秒钟迟疑如何发动车。路上有遛娃的、跑步的、骑自行车的，但不多，也没有人戴口罩。几乎没有车。天天说：看起来像是deserted 。平时路上很多车。只有快到平时特别繁忙的20号路的邮局旁，才渐渐有了车，但是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我把卡片投入邮筒，赶紧用洗手液洗手，虽然我觉得自己并没有接触那个邮筒的金属口表面。

到家门口闻到了肉的香味。某先生煎的牛仔骨、鸡肉，还有土豆片和萝卜片，味道好的不得了。乐乐前面有一个盘，但是她在边吃边看电脑。这个习惯可不好，给她拿走电脑，虽然气恼，可是贪恋吃肉，也没怎样。牛仔骨实在太好吃了，我吃了好多，天天也吃的很快，可是乐乐吃的太慢了。我们以为她和爸爸已经早吃了不少，也没有特意给她留，她委屈地说了一句：Not fair （不公平）！（眼泪冒出了，蹬蹬蹬跑楼上，听见砰地关门声。

我放心了。这是病好了啊！我说：“不用管她，怎么可以随便发脾气呢？贪看电脑，吃得太慢，谁知道她吃的少啊。” 可是某先生不舍得，上去把她抱下来，说这不是生病刚刚好嘛。乐乐还是嘟嘟着嘴，说：Not fair。

我看她那委屈样，平时可从来没有为食物争吵过啊，一般都是分食物，她的从来都是吃不完，没有吃不够过。这次因为我们外出，不知道她原来没有提前吃很多，一看爱吃的没了，就委屈了，觉得not fair （不公平）了。她也不是完全没道理，虽然发脾气不对。

于是我就先给乐乐道歉，说我的确是不知道她没有先吃很多。回来看到她面前一个盘子，有肉有菜，以为她吃了不少，没想到并没有吃很多，而且还没有吃够。

乐乐走过来，蹭蹭我的衣服，表示和解了。我抱抱她，说：“下次妈妈一定要先问清楚。我们这周还会买，买两份，免得大家没吃够。“

乐乐终于高兴起来了，我趁机说：”记住，下次不要随便发脾气了。“

乐乐道歉，皆大欢喜。

下午我们一起到院子里玩，打篮球、打秋千和扔飞碟。乐乐活蹦乱跳了。

打秋天时猛抬头发现姥爷做的秋千架上有木耳。我们一起搬凳子摘鲜木耳。晚上可以做汤喝。

乐乐发烧，突然而来，突然而去。让我虚惊一场。但是乐乐的问题“妈妈，我会得新冠肺炎吗”却留在了我的心里。我想，我该想想如何保护他们了。

附录：2020年4月4日美国/麻州/世界等新冠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