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頓疫情筆記83:冰雪波士頓

今年的波城是一座雪城。

天天說：沒有雪的冬日是多麼無聊呀！

是的，有雪的冬日才像冬日。

那冬日什麼樣子呢？

冬日是童話世界的樣子。

大雪紛飛，無邊無際，彷彿無數的精靈在翩翩起舞，空中有無聲的音樂流淌。各色的房屋，茂密的森林，翠綠的竹叢，長長的河流，灰色的小木橋，伸向遠方的小徑，都悄悄披上了蓬鬆鬆的雪絨衣，卻又半遮半掩地露出眉清目秀的容貌。

冬日不是白茫茫一片真乾淨。冬日是冰清玉潔裡的五彩留痕，是寧靜裏隱藏的生命流動。

你不見小鹿，卻看到雪上小鹿走過的蹄印。

一不留神，你看到一隻老鷹展翅遠去，那強勁的身姿給你留下無限回味。

每日散步要去探望的海狸總是神出鬼沒，和你捉著迷藏。有時撲通一聲潛入水下，在你遙不可及的地方浮出和你對視；有時旁若無人地就在路邊沼澤地裏啃著木頭，搞得你屏息靜氣地彷彿做賊一樣悄悄地觀察、拍照；有時你不知它藏在何處，悵然若失地看一圈走了。大雪覆蓋水面結冰的日子裡看不到又擔心，猛然看到它在冰雪裡肥嘟嘟的身影又特開心。

自從去年海裡先生在附近沼澤落戶，鄰里跑步時打招呼都變了，從Hi， How are you 到了Have you seen the beaver today? 或者，Hey，I saw the beaver today!

各色小鳥飛來，和家裡的小雞成了伴。小雞吃剩的穀物成了它們的美食。它們在迎春花滿是積雪的枝頭蹦蹦跳跳，偶爾斜著眼睛看看玻璃窗後的你也不怕。你期望更多這樣有雪的日子，更多的小鳥不請自來，在雪地印上趾爪，在空中留下啾啁。

小雞和你更親密。要出門它們會送，回來了跑出來迎。小母雞們會撒嬌，你靠近了就蹲下來求撫摸；漂亮的大公雞們永遠保持著驕傲和警惕，不僅對天上的老鷹，也對日夜相對的主人們。

小松鼠屯了足夠的糧食，也屯了足夠的毛和脂肪，有雪的日子在樹洞裏盡情享受著天倫之樂。

我們也是。網購的食物幾乎應有盡有，連平日難以搜尋的小零食也變得觸手可及了。對於不喜歡逛超市的我來說，疫情期間的購物方式轉型簡直就是福音。雖然有暖氣，下雪的日子還是喜歡點起壁爐，紅紅的火焰似乎特別增加人的幸福感。灰燼裏會埋上幾個地瓜，用錫箔紙包著，烤熟後空氣裡飄滿思鄉的街頭烤地瓜味道。桌子上有熱氣騰騰的火鍋，或者一起包餃子。大雪的日子孩子不上學，大人不工作，彷彿時間突然慢下來，慢到味蕾足夠享受每一種美味。不過，對需要減肥的人來說，囤積了脂肪可是件麻煩事。

我們也惦記那些戰鬥在一線的英雄，也惦記那些陷入困頓中的人。和很多人一樣，我們也以自己的方式想起他們，伸出我們的手，尤其是在節日的時候。疫情讓我們更深刻地體會，他者不是地獄，他者和我們乃一體。

雪停了剷雪。院子裡的雪就讓它自成美景，只要把行車道和門前的小路剷出來就好。機器和雪鏟共用，大人和孩子共同勞動，鄰里相互問候，甚至彼此幫忙，熱熱鬧鬧。當然最熱鬧的是堆雪人和滑雪。同去同去，一路歡聲笑語。只是今年，多了口罩和社交距離。

最冷的日子終於到來。屋檐的冰溜子垂下有一兩米長。雪彷彿凍住了，總在那裡，閃耀著太陽的光芒。河流和湖泊終於也凍住了，於是成了兒童和大人的遊樂場。

也有釣魚愛好者不懼冰雪和寒冷，在湖上砸冰釣魚。白雪茫茫，冰湖靜止，人也一動不動，冰下的暖流卻湧動著，帶著無憂無慮無知無畏的魚兒游來游去。

過了白色的聖誕節，白色的新年，白色的春節，白色的情人節，目測雪的厚度今年還會過白色的元宵節。

元宵節前夕，雖然地上還是厚厚的積雪，房檐上卻如溪流潺潺，不知不覺春風已經拂面。冰層開始融化，雪悄悄變薄，陽光打在臉上如此溫柔，讓你只想閉上眼睛享受。

很快，殘雪中星星一樣的花就冒出來了吧？

雖然這樣愛著冰雪，同樣期待冰雪融化、春暖花開。

雖然這樣珍惜著疫情期間所有美好的時刻，一樣期待著疫情結束後的自由。

疫苗注射的速度在增進，希望可以賽得過病毒的變異。

冰雪的波士頓，有冰有雪就有快樂的波士頓，給一點陽光就燦爛的波士頓。

堅強的波士頓，充滿溫情的波士頓，生生不息的波士頓，仇恨和疫情摧不毀的波士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