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啟敢
胡啟敢

左翼作家,社運參與者一名。網誌《柏楊大學》的校長兼校工,和史學大師司馬遷一樣心有鬱結,才為世界動筆而寫。想了解我,就慢慢看我的文章。

極權籠罩:劉德華、艾克曼、舒特拉的十字路口

劉德華應團結香港基金之邀,為支持東大嶼山人工島的廣告旁白。頓時罵聲四起,網民批評他千年道行盡喪,透支「民間特首」的聲譽。

先向大家潑冷水:我並不想惡意猜度劉德華是否僅是收錢辦事。也許,他真誠相信,人工島對於香港是好事,才仗義為基金會宣傳。我關心的是,為甚麼坊間汗牛充棟有關反對人工島的論述,無法上達劉德華的天聽,讓他就算不致於公然與政府對抗,也能夠婉拒宣傳大白象工程。

還記得早前,程展緯先生公開呼籲劉德華為勞工處拍攝廣告,呼籲僱主和客人善待服務業員工。但是事隔半年,事件應廣泛流傳,劉德華仍然對此視若無睹,不肯為辛酸的打工仔美言幾句;相反,基金會一個號召,劉德華就欣然從命?

這就是一個政治哲學的問題了:究竟在一個極權臨近或籠罩的社會,又或者是現今由新自由主義(市場經濟及發展至上)成為一個文化霸權(或譯統識)的專制環境下,上至名人,下到小民,應該如何自處?

想起劉德華的舉動,不期然讓我聯想起耶路撒冷大審判的罪犯:艾克曼。絕非說劉德華犯下大罪,而是他和艾克曼共通的是——缺乏對他人和世界有一個想像力,容易受意識形態的引誘,結果不知不覺下鑄成大錯。

何謂意識形態的引誘?就是受困於意識形態控制的人,他們只會用這套想法來解釋及定義世界,若果現狀與意識形態矛盾,他們甚至不惜扭曲現實,也要保持意識形態的純潔性。因此,他們不會看到因意識形態而受苦的人。

意識形態對於艾克曼來說,自然是反猶。他原本對此還有一絲質疑,但是自從1942年納粹召開萬湖會議(類近政治學習班),見到一眾納粹及政府高層全部支持屠猶,一切問題就會解決,他就以這個工作為榮,對無辜痛下殺手。

意識形態對於劉德華,恐怕就是新自由主義下的發展至上觀。總之經濟發展及增長、「人人有工開」就是最重要,工人福祉、環境保護也得讓路,只要經濟發展,一切問題也得到解決——因此劉德華也欣然為基金會宣傳,對於程展緯的呼籲無視,可以就是因為這點迷信。

漢娜.鄂蘭稱此為「惡的平庸性」。並非是說艾克曼犯下的罪行平平無奇;而是相反,就是因為像艾克曼這些人缺乏思考(而且找不到理由解釋他為何不思考屠殺的可怖,除了上文的意識形態引誘這個理由之外),就犯了驚世罪惡,那怕艾克曼本人在審判時表現得像溫文紳士。

劉德華自然沒有犯下驚世罪惡,反而為善最樂,幫助蘇樺偉一事為人津津樂道。但是正於佛教所言,沒有智慧的行善是假慈悲。劉德華也可能有「惡的平庸性」的問題,正正因為他可能受困於新自由主義的意識形態,他那一句「今時今日這樣的服務態度,是不行的」,不知成為了多少無良僱主的屠「勞」寶刀,不少前線打工仔受盡逼迫、扣薪、辱罵、革職,有些甚至崩潰。這,恐怕是現今「惡的平庸性」的小注腳。

不過,並非是所有人也受到這種意識形態所控制。鄂蘭以「不參與」大屠殺或納粹施政的人為例子,說明極權縱使能威嚇人,但不能奪去所有人的思考和判斷的自由。這讓我聯想起電影《舒特拉的名單》的富商舒特拉,原本是為了發戰爭財而到集中營,但是他醒覺到納粹的暴行,決定用自己的方法去挽救猶太人的性命,例如賄賂納粹高官,延遲屠殺令;甚至散盡家財去挽救集中營的無辜性命。

我沒有道德資格苛求劉德華先生做到舒特拉的行為。但是,劉德華先生貴為「民間特首」,仍然有一定的自由為港人發聲。也許為人工島發聲是錯誤的,但是,能否請劉先生擴展自己的想像力?去了解打工仔女的辛勞,為程展緯先生拍攝一輯廣告,呼籲僱主善待員工,這樣就能仿效舒特拉先生了!不失為一美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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