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浣熊
超級浣熊

大學之後

我的一位好朋友比我大三歲,雖然我們都是高教體系出來的人,但在求學過程卻有著很不一樣的際遇,這無形之中也加深了我們原本就天差地遠的家庭背景及成長環境。

今晚,剛好跟她通了電話,暢聊一番後,我從浴室出來時想到了這整件事耐人尋味的地方,說起來這也是我人生的一個重要的轉折點,我想試著好好把故事寫出來。

她回了一趟老家,聊著聊著隨手翻起自己抽屜裡面陳年的紙張,竟是當年唸高中時的成績單,一時興起,她毫不遮掩的就傳給遠方的我看。也是,彼此的年紀都離高中時期多遠了,誰還會在意當時的成績。我早就知道她的學業成績不俗,沒想到一看就發現是張班上第一名的成績單,連校排也是名列前茅,真不愧是學霸等級的人,當然之後的她也毫無懸念的進了第一學府。

但是,她一點也不開心,嘴裡念叨著即使當初成績好又如何,現在自己儼然是個Loser,父母肯定對自己失望透了,還有那些曾經連她車尾燈都看不到的同學,現在他們的發展可能也都比她都還要好。

其實,現在的她在我眼裡跟Loser一點邊也沾不上,每個人的家庭背景都是不可選擇的,她並不是一路順遂,或者該說,連個「順」字都談不上。即便我曾有機會聽她談起過幾個故事,但我必須承認自己終究無法感同身受,我只知道那很辛苦、很辛苦。有時候聽她講的雲淡風輕,我在一旁則是兩眼瞪大,除了難以置信以外,我甚至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才好。好友從孩童時期一直到現在成為獨立自主的女性,責任感重、對自我要求高,工作穩定、能力也很強,除了把自己顧好以外,也有肩膀能夠照顧家人。這一路走來她沒有什麼後援,家裡能不出差錯就已經是平安了,運氣似乎也不是太好,但她跟所有人都一樣,每天還是要面對無數的選擇,偶爾也會有一些人生的轉捩點,卻都只能靠自己去衝撞、流血、結痂、癒合。

她秀出她的成績單,而我也從不避諱去談論我的,因為高中三年中的前兩年,我都忙於社團活動,我的成績甚至比時常缺課去練習的游泳校隊同學還差,但我卻從不覺得不好意思,那是因為這一切都已成過去,我可以像是談論奇聞軼事般的講古。高中最後一年才開始奮發圖強的我,可以說是有策略性的擬定了目標跟讀書計畫,而一切也很如我意的進行,我的成績一次比一次進步,在沒有補習、以自己的節奏和方式準備考試的我,每天放學就是到家裡附近的閱覽室報到,晚餐後固定趴在桌上小睡一下,時間到了就返家休息,睡前把歷史課本當成故事在看,直到有睡意就自然入睡。這樣規律看似枯燥的生活,我卻一點也不感到痛苦,也許是因為有感的進步,我反而很樂在其中,而最後大考時也忠實的發揮了我當時的實力。

我一直認為,在大考的時候若能100%發揮自己的實力,足以代表你考運不錯,畢竟多得是在考試失常的人。我也如願考上了我當時心裡所預定的第一志願跟系所,那並不是台灣錄取分數最高的大學,但卻足以讓身旁所有的人都很意外,尤其是我的父母。

我的父母一直知道我在高中吊車尾的學習狀況,還曾經幾次與我促膝長談,說明社團活動已經嚴重影響到我的學業,再這樣下去,是不是要勒令禁止我參加任何活動。我很慶幸他們最後並沒有那麼做,而是選擇尊重我的選擇。也很慶幸,自己從那個時候起有能力開始為自己負責。

從大學放榜的那一天起,我明顯感覺到父母對我的管教方式有所不同,雖然他們本來也就不是不能溝通的家長,但從那個時候開始,跟家裡其他兄弟姐妹比起來,我發現他們對我的選擇、我的決定都會給予更多的尊重,或是更願意試圖去理解。

而我也從那個時候開始,對自己有了比以往更多的信心,我更相信自己是有能力去做決定的,我也是有能力去完成一件又一件看似很困難的事情。

這整個考大學的過程造就了我往後在面對每一件事情的想法,和我本身很大一部分的性格。這也讓我想起我的好友,我想起了她明明是進了第一學府,但她起初甚至沒有選擇科系的自主權,或是因為想要自己選擇學校、科系而讓父母感到失望。而這件事一直跟著她,直到十多年過後的今天,這種不禁懷疑是自己做錯,讓父母難過、失望的情緒,也造就了今日的她。

我其實是心疼她,我知道這都不是她願意的,如果今天她總免不住悲觀、總會自我貶抑,那也不是她心甘情願的,如果可以快樂,誰願意憂鬱。寫下這些,只是突然覺得,原來這麼一個看似很淺白的事件背後影響的深度和廣度可能超乎你我的想像。

願,人的許多放不下和執念都能隨著年齡增長而淡化,也許聽來消極,但我真希望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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