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布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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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在世界毁灭的时候不该躺着

《白墙》#2 母体地狱

这也许是一首长诗。一首长诗我宁愿从未写过。

为我的生活披麻戴孝,

然后你堵住双耳哭号,

走过那一段着火的路。


将枪口对准我,在风中的诗篇里亦抹杀我,使我成为炼金术师与政客脚下的石。用锁链铐紧我,在那个平静的下午夺去我,连同干涸的血生锈的骨抛向不息的河。

你是河流之子你看见我,你打捞,你在打捞什么?除了溅回枪口的血迹我什么都不剩——血,我涌出的血,他的妆容他的美术道具——他甚至为此从不洗澡。哦你捉住我的一根羽毛,装饰品一样把玩它,血红的、血红的羽毛,你由此认定我是只红色的鸟。领头的人丧敲响丧钟,为谁而鸣?我未闻其声。我被涂在数字版画的一角,身旁富态的虚拟人物张着獠牙,手握着一串我看不出意义的数字组合——这般情形倒是令人想要咯咯笑三声。你们得到了什么?“半价出售!”商人拍了拍我的背,我挂着红底白字的牌子赤裸着走向大街。

母体已然溃烂,恶性在复发——谁是即将被去除的部分?是我还是这微弱的心跳?被爱如此苦痛将我的子宫与阴道搅作一团(内膜在逃窜),新的、好的生活、梦,戴着乌帽挺着肚皮的男人说(在肺里?我咳出鲜血,行人纷纷避让)。路前端行走着我们眯眯眼的天之骄子,却只将视线投向赤裸的女人、男同性恋与彼方的苦难。日子接着日子,扛着轿子的人和马夫互相撕咬。谁添上的砖?谁扛着水晶棺?“你可以忏悔了。”窗口接待者说。他掀开我的幕布。吞下去。吞下去(在胃里?止痛药在翻腾)。吞下去然后生出来,在冬夜的马棚,像生出我们的圣贤那样。生出成形的生命。生出劳动力与国民生产总值。生出物种的延续。生出爱。难道还要我跪下感谢吗(还是在心脏?黑色的鸟在跳动),这带着刀片的致人发疯的新的好的生活和梦(这幸福的疼痛,我捂住毫无用途的子宫——一间布满灰尘没有阳光的房子,它将不是任何人的家)是这散发着下水道气味像发情母猫一样啼哭满地乱爬的婴儿吗?一个一个。我的双眼浑浊,我试图在马棚里找出一个春天,一个老旧的、飞驰的春天的午后的幻影,能让我欣然闭上双眼。

我是海鸥我在你硫磺味的小岛剧场里唱歌,讲堂里播放着我百年前尖叫的电波。有时我同肿胀的演员一起变成一把椅子。再一杯。我将他视作我失落的文学之父,我的前奏和我的回声。再一杯。他穿梭进二进制的海,在购物订单和医疗记录间浮沉。一个事件。闪闪发光还是微不足道?一个事件。我的头发被紧握着拖得远远他目送我离开。他只记录不回答(他吻我)。他将我搁置(他髋骨尖锐)。他剪去我的片段。他对我避而不谈(虔诚的教徒)。他赚得盆满钵满。他参加毕业答辩(然后买一张回程票在24小时的核酸周期内离开)。再一杯。我的双手溃烂,永不倒塌的水晶宫压得我动弹不得。

到此就够了,我坐在路边从脚掌里抠出刀片。水晶宫朝我开枪。什么生活?我不是你的信徒俄耳甫斯,我为自己的痛苦佐证而不是吟唱祷歌。我用无法发声的喉咙向你吐痰,我游回满是迷雾的港湾。你的怜悯让我恶心俄耳甫斯,你无需用这重复的韵脚和轻浮的隐喻来描写我。将它们留给无知的牲畜,将我脚踝处的绳子拉起,让嘎吱作响的刀刃下沉,我涨血的头脑受够了你的噪音。你也即将被撕碎,俄耳甫斯,同一个,同一个春天的午后,在你拒绝成为他们狂热的信徒之后。长枪将贯穿你的声道与头颅,你将无法再歌唱。聆听你奏乐的万兽将分食你的尸骨。你也将被忘却,在一个炎炎夏日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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