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的嬉隱肆
小白的嬉隱肆

一直是這樣我的血脈裡沒有正經

污濁的最底端,光明與美好便會到來

八成就是不想湊熱鬧的執拗個性使然,讓《大象席地而坐》這部贏得去年金馬獎「最佳劇情片」和「觀眾票選最佳影片」,之前更拿下數個國外其他獎項的電影,被我當時刻意不挑,即使聽說劇本不錯,我應該也會對其主題有興趣。甚至連今年初戲院上映時都仍閃過,原以為串流應該會很快上才對,沒想到現在都要入秋了仍無蹤影。所以長篇小說《牛蛙》便成為我與胡遷作品的初體驗。

胡「遷」?對,這是該片導演胡波寫作時用的筆名,寓意在寫作這件事上要永遠像候鳥一樣不停地遷徙。「我的每一天都是一個陀螺,當我想表達自己其實一直活在一個重複中時,想到的就是一個旋轉的陀螺」,他在牛蛙中如此寫道。遷徙、陀螺,都是不斷在移動著,停不了,卻有週期。週期意味重複,而重複的光明面是秩序,陰暗面就是混沌。似乎逃脫不了現實逼仄的胡波,混沌挨受多了一些,於是便把那些浹髓淪肌狗屁倒灶的爛屎,全寫進了他的作品裡。

「我一想到有什麼東西會變好,就會非常傷感。」「那你豈不是每天都活得很開心?」就像《牛蛙》中無比諷刺的這段對話,也成了胡波的人生縮影。

我猜想,可能胡波的生活裡少了點瘋狂吧?

說起瘋狂,五零年代「垮掉的一代」(The Beat Generation) 也是被生活打敗、充滿挫折感的一群廢青,但是他們有 beatific (福緣) 之悟,明白「為了發現真實的自我,你必須先沉入心裡、身體和意識中最秘密、最不敢面對的部分,這必須訴諸直接的感官體驗,尤其是那些骯髒不堪的經驗。」(語出張鐵志《想像力的革命》),所以他們與用性愛、藥物與爵士樂為催化劑,不斷吟詩賦文、瘋狂嚎叫、浪跡天涯,藉此對抗那些虛假做作的秩序。

到底,胡波是想像著美好秩序的。「根本沒有教養這回事,只有善良」,宛如他自身投影的主角這麼說。尤其來到最後故事大轉折、真相浮出時,「當走到污濁的最底端,光明與美好便會到來,最善意的溫暖會彌散在空氣中,每個生命的終極祈禱將散發著最芬芳的味道瀰漫在每一寸土地上。」這深深埋藏的梗,看得我是感慨不已,想著如果胡波能再多撐一段時日,讓自己瘋癲些,也許同樣是憤世忌俗,至少能如同五零年代垮世代那群「美麗的失敗者」反叛以虛無、針貶以瀟灑吧?直面出拳卻枉了自己,真可惜呀。

看完書我在想,可惜的還有他說故事的能力。其實《牛蛙》鑿斧頗深,故事行走不很自然。但可貴的藝術性在於那些臭氣薰天東西的鋪陳,幾處太刻意的小眉角倒是瑕不掩瑜。我其實想望著他如果能持續創作,等人生看多了後面風景,筆下自然施力的荒謬與禪勁會很讓我期待。但如今都只能做夢了。

在後記中,胡波說「我一直鄙夷美化」,但他又說「《牛蛙》是我對那一代人的批判:貪婪、罪惡、世俗,侵蝕世界上所有美好的部分。」這也讓我對於他對「美」的定義或看法很好奇。我還當真想問問他這一題呢,天上的你有聽見嗎,胡先生?

總之,《大象席地而坐》這會兒是讓我很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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