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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埔文集-17】追憶戰友——韓斌奎(黃埔十七期 李鴻斌)


  韓斌奎,天津市武清區孫河兩塢大劉莊人。1920年7月4日生於一個農民家庭。1936年夏,斌奎小學畢業不久,因家庭生活貧寒升不了初中,即投筆從戎,到附近駐軍第29軍38師獨立旅(旅長 阮玄武)當了一名電話兵。因他具有小學文化程度,在當時連隊中是拔了尖的。他認真學習軍事,刻苦鑽研技術,入伍不到一年即升任上士班長。

 “七七事變”前,獨立旅由天津調駐北平北苑。事變後該旅奉命留在北平維持秩序。日寇入城以後,獨立旅被迫繳械。當時獨立旅仍駐在北苑,韓斌奎看到部隊繳械,怒不可遏,遂和他的連長各帶短槍一支,騎馬去尋找38師。日寇佔領北平以後,兵力不敷分配,道路封鎖不嚴,趁此時機,韓斌奎和他的連長繞過交戰地點,向天津方向奔去。終於在天津郊區找到了38師。抗戰初期,宋哲元領導的29軍擴編為第一集團軍,原38師擴編為59軍,師長張自忠任軍長,轄38師,180師和騎兵9師。韓斌奎編入38師任少尉排長。

 1938年春,59軍由河南新鄉調往津浦路南段,參加了蚌埠,臨沂諸戰役。韓斌奎都在第一線參戰。1941年韓斌奎被部隊保送到中央軍校第八分校第十八期受訓。畢業後仍回38師任排長。到1944年春,因他既有戰鬥經驗,又在軍校受過訓練,即被調到軍部參一科任上尉參謀,還有一少校參謀韓立才(軍校十六期二科)兼任軍長劉振三的隨從參謀。韓斌奎與韓立才(河北鹽山人)是大同鄉,又都姓韓,因此他倆過從甚密,經常在一起談心。他們談的最多的是抗日問題。近百年來,中國受盡列強的欺侮,但是最兇惡的敵人還是日本帝國主義。日寇的暴行他們不但聽到說過,還親自見過。抗戰以來,總司令兼軍長張自忠,副軍長佟麟閣,師長趙登禹都在第一線犧牲了,團長以下的官兵在戰場上傷亡的不下數萬人。韓斌奎的岳父就是和敵人在戰鬥中陣亡的。每次談到這些,因他們都怒火中燒。認為日本帝國主義確實是我國人民不共戴天的敵人。我們要拿起武器,踏著先烈的血跡沖上前去和敵人戰鬥。韓斌奎多次向韓立才表示(韓當時不僅是軍長的隨從參謀,而且人緣也好,熱心腸,交遊廣)他不願當參謀,希望下到連隊直接帶兵。他說,只有掌握了隊伍,才能和敵人展開面對面的鬥爭。

  1944年秋全軍校閱時,我和韓奎斌以及韓立才都參加了全軍組織的校閱團。每到一個單位,他都細心檢查,一絲不苟。他那種嚴肅認真的態度受到了不少負責幹部的好評。記得光是暫53師(由騎9師改編)裡,就有團長吳良翰,劉芸生等向我們瞭解韓奎斌的情況,打算調他當連長。

  1944年夏,韓立才因工作能力強,更得到了軍長劉振三的信任,被調任軍特務營(即警衛營)營長。不久軍部組織輪訓班,集訓全軍連以上帶兵幹部。53師2團團長劉芸生也是鹽山人,和韓立才是小同鄉。在輪訓期間,他又向韓立才瞭解韓斌奎的情況,韓立才並陪同韓斌奎和劉芸生團長見了面。於是劉團長就把韓斌奎調到他的團裡七連當連長。軍參謀處給他餞行時,同事們勉勵他說:部隊裡有一部分帶兵官看不起參謀。他們認為,當參謀的會動筆桿子,會耍嘴皮子,一帶兵打仗就不行了。這種看法是不全面的。這次下去當連長,要帶好兵打好仗,做出個樣子來,給我們當參謀的開開路,爭爭光。韓斌奎聽後,頻頻點首,表示一定照著同事們的囑咐去做。

  1945年春,韓斌奎連長就收到上級下達的情報:連日來當面之敵(系日寇132師團)頻頻調動,彈藥給養不斷地向前方補充,跡象表明,敵人有發動大規模攻勢之可能,我軍各部要加強戰備等等。斯時韓斌奎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決心做好三件事:一,抓緊時間和官兵們談心,在瞭解情況的同時,談日軍侵華的目的,談他個人在北平看到的日軍飛揚跋扈的種種罪行。用上述事實提高官兵的戰鬥意志;二,使官兵們練習實彈射擊和手榴彈投擲;三,強調戰場紀律,一旦敵人發起進攻,我們守土有責,沒有命令誰也不能後退。在戰鬥中哪個地方最艱苦,我保證到哪個地方和大家一起戰鬥。他這樣說了,也這樣做了。

  當面之敵是59軍的老對手,在荊門,當陽,遠安,南漳一帶對峙達四年之久,彼此比較熟悉。暫53師新兵多裝備差,是全軍戰鬥力較弱的一個師。敵人攻擊重點就選擇在這個薄弱的環節上。韓斌奎在得到作戰命令後,加強防衛工事;偽裝了陣地,並一再告誡全連不准遠距離射擊,一定要等到敵人接近陣地前沿五六十米時,聽到命令開始射擊。戰鬥一開始,敵人先以重兵向一團陣地猛攻,該團與敵激戰,團長陳振凱不幸陣亡。接著敵人轉移兵力向第二團猛撲,韓斌奎這個連據守在李家高地一帶陣地。這是個交通要道,是敵人攻擊的重點。敵人先用炮火向七連陣地轟擊。斯時韓斌奎令各官兵都在工事內掩蔽,當敵人步兵發起攻擊時,才令官兵進入射擊位置。敵人到了距陣地前五十多米時,韓斌奎立即命令全連射擊。第一批敵人倒下去了;第二批敵人接近陣地前沿時又倒了下去。敵人兩次衝鋒都沒有得逞。旋即戰鬥趨於沉寂。韓斌奎立即下令修補工事,準備迎接更大的戰鬥。不久敵人集中炮火向第三營的陣地實行猛烈射擊,炮火過後,敵人向七連的左翼即第八連的陣地猛衝,以機槍火力牽制七連。此時韓斌奎除堅決打擊當面之敵外,還抽出一部分火力支援第八連的戰鬥。眼看著一批敵人又在我陣地前喪生了。敵人非常倡狂,他們的的後續部隊源源不斷。戰鬥持續了三個小時,八連的陣地終於被敵人突破,敵人迂回到七連陣地後方,七連腹背受敵,陷於苦戰。韓斌奎任為獻身祖國的機會到了,決心率全連與陣地共存亡。看到情況十分緊急,他對官兵們說,只要有一個人活著,就要與敵人戰鬥,人在陣地在,這就是我們的決心。子彈打光了,就用刺刀與敵人拼。待敵人到達陣地前沿時,韓斌奎大聲一吼,身先士卒體跳出戰壕,兄弟們緊跟著跳出戰壕和敵展開了白刃搏鬥。七連頑強衝殺,越戰越勇,終因敵眾我寡,犧牲慘重,最後除通訊員張振興向後方送遺書倖免外,全連百余官兵壯烈犧牲!

  韓斌奎的夫李璞貞女士,山東萊蕪周家坡人。於1941年在其寡母操持下與韓斌奎結了婚,婚時方年芳年18歲,韓則廿有一歲。婚後兩人感情甚篤。在南漳戰役期間,59軍輜重團的連長李哲生(軍校十六期輜重科畢業)帶領全連在後方保康縣照顧全軍家屬。韓斌奎犧牲的消息,他是最先知道的人員之一。自此以後,李哲生對李璞貞全家的照顧益加關心。但誰也沒有把韓斌奎陣亡的消息告訴李璞貞。南漳戰役快結束時,韓斌奎沒有消息,李璞貞日夜焦慮,心神不定。後來有一位家屬把韓斌奎不幸的消息告訴了李璞貞。她悲痛欲絕,當晚她到南漳城西山上向南方遙祭了一個夜晚。從此下定決心為夫殉節。

  1945年農曆5月24日的晚上,軍部京劇團為官兵演出。李璞貞無心看戲,家屬們又勸又拖把她夾進了劇場。那一次演的是:”韓湘子九渡文公十渡妾“。由於劇的主人公姓韓,觸動了李璞貞的感情。她一人悄悄的走開了。不久家屬們發現李璞貞不在了,趕快回去找。參三科李桂鑫科長先到了她家,呼喊幾聲不應。推門進去,李科長的頭正碰上李搖搖晃晃的兩腿。他驚呼:”李璞貞上吊了!“在收拾遺物中發現了李璞貞的遺書。一封是李璞貞致老母的,信中大意謂:”斌奎為國盡忠,我就要為他殉節。忠孝不能兩全,望老母善待幼子義華。“等語。另一封是給李哲生的。信拜託李哲生把韓斌奎的遺體找回來讓他們夫妻合葬。李璞貞生前給她的幼子義華(當時不滿三歲)做了一雙白鞋,鞋面上縫了兩層白布,寓意是重孝,可見李璞貞的殉夫是早已下了決心的。

  1945年農曆五月底,59軍在南漳城裡為韓斌奎夫婦舉行了隆重的追悼大會。追悼會由軍特別黨部書記長黃宛筠(河南人)主持。軍長劉振三致悼詞。軍部所有幹部及駐南漳附近的部隊都參加了。軍長劉振三號召全軍將士向韓斌奎學習,奮勇抗戰,為死難的烈士報仇!追悼會後,李璞貞的靈柩暫厝在南漳縣西門外的玉皇閣。1945年6月,李哲生帶著一班人到李家尋找韓斌奎的遺體。因打掃戰場時死難者的屍體都已混合掩埋,肌肉腐爛無法辨認,遺體未找回。直至1984年春我離休後,在南京遇到當年我的好友李哲生,才知道韓斌奎的岳母及其遺子韓義華住在南京上海路154-3號。我當時即同李哲生去上海路看望了老人。當時老人已臥病在床,但她還認出了我是當年斌奎的好友李參謀。是年冬老人謝世。我與好友李哲生,葛立中(原59軍參謀,在軍校時與我同期)以及適逢因公由河北邯鄲來南京的韓立才均參加了老人的葬禮。

  韓斌奎的遺子韓義華由其外祖母撫養成人。其人忠厚老實酷似其父。現在南京中央門外一化工廠做供銷工作。韓義華的愛人金霞出身于文藝工作者之家,聰明賢慧,待人熱情,酷似其婆母。他們生有一子名韓大陸,身高一米八二,相貌魁偉,高中畢業後於去年冬響應祖國號召參了軍,現在北京昌平縣總參部屬的工程兵中服役。

  寫罷此文感慨萬千,隨賦詩二首以志念。


  其一

  寫罷文章淚似潮,

  同仇敵愾恨難消。

  何時踏上黃泉路,

  共仰夫妻作上標。


  其二

  誰雲巾幗少英雄,

  妻是鳳兮夫是龍。

  錦繡河山今勝昔,

  承先啟後建戰功。




  <注:本文系轉錄先賢之文字,而並不完全代表編者之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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