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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埔文集-5】淥口血戰的教訓(十七期 廖景堂)

  長沙第四次會戰期間,我在暫二軍新八師第二步炮連任中尉排長,上尉連長。親身經歷淥口戰役, 高橋再戰,有深刻的血的教訓。當時參戰的第八師,第七師都參加過粵北會戰,長沙三次會戰。在淥口戰役中都表現出英勇奮戰,同仇敵愾,多次與日寇肉搏,光榮犧牲,甘當馬革裹屍返。在戰況不利的情況下,不當俘虜,投江自殺,真不愧為中華兒女,氣貫長虹。當時也存在不少血的教訓。情報失誤:當日寇於1944年4月下旬調動12萬兵力集結於岳陽準備發動進攻時,我戰區情報部門多次彙報,均說只有五萬日軍。

   兵力部署失誤:當時第九戰區擁有三十萬兵力,薛岳司令長官的意見是採用第三次的會戰的兵力部署方法,即以一個集團軍兵力部署在平江與瀏陽之間,再以一個集團軍兵力部署在益陽,寧鄉之間,形成兩個"鐵拳頭"在長沙東西兩側;其餘兵力部署在長沙及其週邊,待敵接近長沙時就以兩個"鐵拳頭"夾擊敵人,必獲全勝。但是美軍派駐中國戰區統帥部中將參謀長史迪威不同意薛岳長官的意見。他認為要用梯形部署,汨羅至平江的汨羅江以南部署兩個軍,長沙兩個軍,瀏陽,益陽各一個軍,株洲一個軍,淥口一個軍,醴陵一個軍,衡陽一個軍。他認為萬一戰鬥不利,汨羅江退下來的兩個軍到達長沙後,長沙就有四個軍守備,以此類推兵力越來越多,這是不符合客觀實際的主觀設想。須知"兵敗如山倒",退下來的兵,士氣低沉,不能再戰,必定會影響友軍士氣。最後中國戰區統帥部批准史迪威的兵力部署,結果丟盔卸甲,頭破血流,以失敗告終,日寇打通粵漢鐵路全線。

   1944年春,我暫二軍下屬暫七師,暫八師,預六師由廣東韶關調到湖南淥口沿淥水以南地區待命。我當時在暫八師二團步兵連任中尉排長,于四月初到長沙嶽麓山九戰區幹訓團步炮兵協同訓練班受訓。於六月上旬接通知提前結業,速返原部報到。連長對我說,你回來正好,聽說日寇已攻佔汨羅江,正向長沙方向前進。我連於昨天由三望沖調來淥口,加緊構築工事。6月18日又聽說長沙失守,十八,十九兩天全連到牛角尖高地構築迫擊炮發射陣地及團指揮新掩體。20日上午就聽見株洲方向傳來的隆隆炮聲。當天全師進入陣地,據說暫七師守備張公嶺沿線,我團守備牛角尖延伸到楊梅沖,一團守備牛角尖以西沿線直到湘江東岸。22日,23日日寇強攻楊梅沖,連長命我帶領全排到楊梅沖支援三營戰鬥。24日上午,日寇三次進攻我軍楊梅沖陣地,我排發射20多發炮彈支援頑強抵抗的三營官兵,終將日軍擊退,屍橫遍野。下午二時連長又來電話,叫我率領全排速返連部報到。報到後連長對我低聲說:"今天晚上可能比較緊張,聽說暫七師守備的張公嶺已被日寇攻佔,戰役到第二防線。你馬上帶領全排仍然到牛角尖山頂原來陣地,天黑以後你把全排帶到山麓假眠休息,天亮後再到山頂去。" 天黑以後,我照連長指示辦事,派出兩名哨兵,其餘的人假眠休息。快到天亮時,哨兵報告,後方有大部隊向我方前進,我上前問了一位連長怎麼回事?他說,牛角尖被日寇佔領,連長命令要十時前奪回來。

  我想,如果連長不叫天黑後撤下來的話,我們全排也會當俘虜。部隊規定早上三點鐘吃飯完畢,防止敵人拂曉進攻。因此我連特務長於25日淩晨兩點多鐘帶兩個夥計送飯菜給我們吃。到達發射陣地後,一個人影都沒有,特務長便向前走,一面走一面低聲喊"廖排長,廖排長",不料在黑暗中竄出一個持槍的人影,也低聲用日語吆喝"不許動"。當即抓住特務長,兩個夥計腿快手快,把挑在肩上的飯菜用力一甩,連滾帶爬到山腳,其中一個渾身血跡斑斑,跑回連部報告連長,連長又將情況報告團長。一面叫人把夥計帶到團部,一面用電話向一營聯繫,搖了三分鐘聯繫不上,再發出信號彈亦無反應,確定牛角尖陣地已經失守。隨即用電話向軍長報告,軍長當即發出命令:"張師長及師參謀長親率師預備隊一個團及一,二團的預備隊兩個營的兵力,親臨前線指揮,在天亮以前奪回牛角尖,否則......" 25日早晨人山人海的向牛角尖衝鋒,由於牛角尖的地形朝南是懸崖峭壁,易守難攻。好不容易三次攻到山頂與日寇肉搏,六位連長光榮犧牲,在沖到半山腰時,日寇投擲手榴彈,炸死一位團長一位營長。在光榮犧牲的連長中,有三位連長沖到山頂時,紅旗一搖表示已佔領山頂,不料日軍機槍掃來,隨即仰身倒在半山,掛在樹杈上,其壯烈犧牲的英勇情景我親自目睹,可歌可泣的英雄氣概千古流芳。在奪回牛角尖的戰鬥中,三個團的步炮連有12門81布朗德迫擊炮,不斷的向牛角尖北斜坡及靠近山頂發射了二百多發炮彈,殺傷敵人的增援部隊。遺憾的是,軍部有12門120重迫擊炮營,對奪回牛角尖的戰鬥,為何一炮不發,令人費解。

   25日下午四時接到命令:全團轉移到淥口鎮以北週邊陣地,作為第二線防守陣地繼續戰鬥。我排兩門迫擊炮進入淥口北沿300公尺處事前構築好的發射陣地,馬上做好射擊準備。並架好有線電話,直接歸連長指揮。入夜後,前面守備部隊斷斷續續的發出機槍,步槍的聲音,看來情況不妙,我又加派一名哨兵加強警戒。

  26日淩晨一點鐘左右,我哨兵連續發出兩發子彈,我即上前文問明情況,他說:"有兩個鬼子兵偷偷的向我陣地摸來,我沒有叫口令,就對它射擊。"我聽完情況後馬上回發射陣地低聲說:"拆炮!" 馬上打電話給連長請他批准我排撤回連部。連長回答:"沒有命令絕不准撤下來。" 前面步兵陣地仍然稀稀拉拉的在射擊,一直等到四時左右,前面的槍聲越來越猛,意味著情況不妙,再打電話給連長,電話中斷,找不到連長。我又打電話給團長(劉大名)報告情況和要求,回答的是:"守住,不准撤,連長不在你代替連長,聽見嗎?" 我說知道。東方已露出魚肚白,快天亮了,而且前面的步兵火力越來越猛,手榴彈的炸聲也越來越多。天啊!怎麼辦?硬著頭皮再打電話給團長,料想不到電話中斷了,我同班長商量沖下去吧。他們說:後面有督戰隊,架了一挺重機槍對準路口,恐怕沖下去。我返身一看,彎著腰蹲在槍旁的是團部傳令班上士班長,他原來是我連的上士炮長,最近才調到團部去的。我面對督戰隊大聲疾呼:"黃班長!" 他聽到我高喊黃班長們,馬上立正不動。我右手一揮沖上去!他沒有開槍,而且馬上拆槍,比我們跑的還快。我到達沿河街上時,沒有追兵,前面被淥江攔住,雖然廣東兵善游泳,但是正值山洪暴發,水急浪高,兩岸都不見大小船,怎能過去?我的心像火燒一樣,難道就這樣下場嗎?天無絕人之路,偶然發現沿河街上有一間落地門窗的小店,我後退數步,一股勁飛腿踢斷一塊落地門板(一塊踢斷其他就可以拆下來),我大呼一聲,都來拿門板,桌子,凳子,貨架,木床等。每人都要拿一件木器,搬到河邊,準備泅渡淥江。說時遲那時快,解下綁腿將炮身,炮架,座板,彈藥等分別捆在床上,桌上,貨架上,推進河中由兩人護送,其他人員各拿一塊木板或長凳泅渡淥口。正在此時我看見淥口鎮東門外小高地上聚集了退下來的散兵100多人準備過河,但淥口兩岸都沒船隻,望江興歎。後有追兵,開槍掃射。在千鈞一髮之際不當俘虜,100名勇士跳入江中,壯烈犧牲。當我們泅渡到江中時,很多勇士的屍體從我們面前順流而下直到湘江。我看到這場悲劇心如刀割,怒火沖天。當日寇用機槍掃射我們時,江中一片水花,河水染成紅色,萬分憤怒。當我們到達彼岸時,環視部屬只剩下30多人。為國捐軀者10餘名,我心情萬分沉痛,眼睛發紅,至今回想起來,仍覺心酸可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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