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埔文集-1】參加淞滬抗戰之回憶 （李鶴生）

開宗明義：

《黃埔文集》，顧名思義就是由昔日黃埔軍校的學生們所撰寫的回憶文章，其中涵蓋了抗戰各階段之事蹟。筆者長期以來從挖掘，整理及至設法將其保留，已逾數年。“老兵不死，只漸凋零。”——這些用血肉&青春所鑄就的不容篡改的歷史，是需要有人永久將其傳播下去的。

  這，便是本文集存在的意義及目的。

   1937年7月7日，日本帝國主義發動大規模侵略戰爭，妄圖三個月滅亡中國。8月13日，日軍在上海發動侵略戰爭，駐軍奮起抵抗，戰事甚為激烈。當時75軍為支援淞滬抗戰，由西安急速車運，從隴海路轉津滬路，抵達南翔下車。

   我由南京陸大參謀班第二期畢業後回75軍，任司令部的少校參謀。後軍長周岩派我充任聯絡參謀到南翔安亭第二集團軍司令部瞭解前方情況，當即受領任務，作戰命令及其他機密作戰文件。我見到副司令長官顧祝同和張治中坐鎮在那裡擔任指揮，參謀長是張世希。總部設在安亭的大村落裡，周圍有森林小河，地形隱蔽，便於防空。75軍到後，即在南翔集結並構築工事。這時日軍的空軍竟日不斷的低飛偵察，見人即行掃射轟炸，勢甚倡狂。我方偵察和構築工事人員白天行動均須帶偽裝網。日軍吳淞口兵船上的炮兵不時向我南翔陣地轟擊，炮彈都落在劉行一帶。公路上屍體橫臥地上。夜間南翔一帶漢奸喪盡天良，施放曳光彈為日寇指示目標，屠殺自己的同胞。

   此時蔣介石在南京首都，曾打電話給周岩，尋問前線情況並囑注意加強陣地工事，務須注意多築掩蔽部。需要鋼板等材料即報即送。又囑特別注意防空，以減少傷亡。後來集團軍總部即令原在上海的陳湯法師及談經國旅統歸周岩指揮，連同周岩自己的基本部隊第六師向吳淞炮臺灣同濟大學的日軍進攻。這命令受領後，我即回軍部參贊戎機。我第六師官兵初戰士氣極為旺盛，勇往直前，不惜犧牲，經劉行，真如，一舉攻達炮臺灣的同濟大學樓下一層。日軍仍據樓上一層頑抗，我軍因受日軍吳淞口的日軍海軍炮的集中射擊，日機的猛烈轟炸，日坦克的衝擊加之我們缺乏對外國軍隊作戰的經驗，部隊過於集中，勇以血氣之徒，與敵激戰四晝夜，傷亡官兵三千余人，退回南翔整理補充。後由胡宗南部換上進攻，他們激戰兩天后也不支退下。當時戰事是很激烈的，又上海寶山方面，75軍派兩營兵力支援戰鬥，打得也很猛烈。此後黃埔同學，黃岩同鄉王先東，夕頌台在第一線和日軍拼搏均受傷。

   在上海一帶的爭奪戰，經三個月之久，日軍知道由正面攻擊犧牲大而進展慢，改為由柳川平助率領兩個師團在11月上旬以八十餘艘的船隊掩護陸軍在杭州灣登陸，企圖包圍我在上海一帶的軍隊。日軍在金山衛登陸，威脅我右側背。我在上海作戰之大軍遂全線由大場撤退。紛紛從齊腰的水渡過溫州濱。當時75軍奉命擔任後衛，排斥大軍之撤退，並用炮兵的阻止射擊遲滯敵軍的追擊。當時我目擊由前線退下來的大軍，爭相恐後的由南翔沿公路直向昆山後退，擁擠不堪，秩序至為混亂。竟有通過橋樑時，將人擠入河中的，或將人踏死的。我隨軍長周岩之後，由衛士排在先沖出通路，始安全通過，真是"兵敗如山倒"。

   75軍嗣複由昆山，蘇州，無錫退至宜興。在昆山，當通過橋樑時日軍飛機投彈在河的兩側掀起滾滾浪花，我軍用高射炮，高射機槍，步兵以齊放對之仰射，使之不敢低飛掃射，我軍乃至迅速跑步通過。十七晚到蘇州時，這座古城死一般的沉寂，街上店門緊閉，空無一人，在蘇州原是利用吳福線的國防水泥工事阻擊敵人，但因既設陣地上沒有留守部隊和嚮導人員，也沒有工事位置圖，我軍於暗夜到達，那裡管工事的人員找不著，工事的鑰匙也沒有，沒法打開工事的門加以利用，以致在敵跟蹤追擊之下，只有經過紅十字鋪向宜興退卻。到達宜興，歸上官雲相司令官指揮，轉奉蔣介石電話命令沿太湖防守，阻止敵人前進。當天下午，周岩軍長派我帶三名精幹士兵攜帶手提機關槍，手榴彈和手槍，乘坐小汽車到常州傳達蔣介石電話命令，著由上海推下的俞濟時88師及王耀武51師會同75軍在宜興沿太湖防守。

  下午六時到達常州，得知他們部隊避免日軍的追擊，已由常州向南京退跑了，我即星夜乘原小汽車趕回宜興。翌晨清早，75軍部隊正集合出發準備向宣城，廣德，郎溪撤退。周岩正在為我著急，我恰好趕到。

  在宜興的善卷洞，周岩曾召開一次軍事緊急會議，參加的有上官雲相司令官，周岩軍長，宜興的縣長和地方團隊長。此外，還有東北馮庸大學校長馮庸，另外還有朝鮮義勇隊長等準備配合打遊擊。但因日軍牛島師團即18師團已尾追至太湖附近。太湖中敵人的橡皮艇馬達聲已清晰可聞，空中敵機輪番偵炸。當時俞濟時，王耀武兩師還沒到，只有75軍一個軍，孤軍難以阻擋日軍。於是上官雲相司令官便下了決心撤退。即日在宣城附近的灣芷地方和日軍打了一仗。我第6師17旅在旅長吳振華（台州人）的親自督戰下，官兵不惜犧牲，奮勇抗擊，用戰防炮，戰防槍，集束手榴彈（每束12顆）打退敵坦克之進攻並炸毀數輛。軍的炮兵營亦以密集炮火向日軍集中炮擊，予以重創。我乃乘夜繼續退至蕪湖竹絲港，又退至九江，乃乘長江輪船退至武漢，稍事整理補充。

  "八一三淞滬抗戰"一直打到十月底。蔣介石調動了33個師參加上海戰場的作戰，占全國180個師的五分之一強。在這個戰場上確實做到了"寸土必爭"，給日本帝國主義者以相當大的打擊，迫使日軍以原有海軍陸戰隊一個混成旅約1萬人左右，陸續增加到了12個師團的兵力（20余萬人），自八一三至十月底，日軍在上海戰場死亡達四萬多人，日軍使用上海戰場大炮有300多門，戰車200多輛，飛機200餘架。

  在上海戰場，我軍頑強的戰鬥精神，激發全國人民鬥志，有利全國總動員；打亂敵人的計畫，他們採取速戰速決的戰法，揚言三個月解決。又上海戰役可以掩護沿海各省工業向遠後方撤退；上海是一個國際市場，上海抗戰可以擴大帝國主義間矛盾；上海作為座機觀瞻所系，在這裡進行堅強的作戰，可以正國際間對中國的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