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埔文集-150】敵後援魯作戰紀要 （黃埔十四期一總隊 砲科 李俊程）

1. 援魯作戰任務及作戰前之準備

 對日抗戰期間約於民國廿九年前後，陸軍第九二軍進駐皖北防區，奉命準備挺進至日軍後方擔任援魯作戰任務。所謂援魯者乃增援原留置於淪陷地區之山東省府，正規軍與游擊部隊。而在敵後各地區之敵人除日，偽軍外，尤其視八路軍為最危險之潛在敵人，因為他們假借抗日為名，實際卻廣泛的偷襲我軍，以擄人奪槍擴張勢力。依作戰特性而言，日軍如「明槍」，八路軍似「暗箭」，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也。援魯挺進目標以沂蒙山區為主，並與膠東魯西地區相呼應。

 軍奉上令後，即積極展開諸項準備工作：

（1）肅清土匪流寇，以綏靖地方確保援魯作戰後方基地安全。

（2）加強夜戰訓練：夜戰訓練旨在改變個人生活習慣由白日轉為黑夜。訓練重點主為磨練作戰人員之超巔越絕與持續奔馳的行軍能力。至於飲食則一律水壺乾糧自行背負。總之，每一作戰人員為期適應此種訓練生活，必須發揮體能與意志力之最大限，始能忍受大苦大勞也。

（3）清除潛伏及偽裝之敵人，軍於防區內正積極從事作戰準備中，忽然傳來的兩宗驚人事件：其一，陸軍第一四二師四二五團陳銳霆團長（此人即後來共軍三野快速縱隊隊長），突於夜間率第二營及團直屬部隊擅離防區，投入新四軍，一時全軍上下極為震撼。但時隔數日，陳團長被其警衛排于會昌上士刺成重傷，團指導員及第二營營長亦被亂槍擊斃，其部隊由副營長邊長發率領，邊戰邊衝，一路勢如破竹安返我軍防地。師長傅立平將軍親率部隊接應，並於現場立即宣布邊副營長升任該營營長。從此邊某便成為人們心目中「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其二，有隸屬於敵後國軍之一個團，在我軍後方完成整備歸建，該團經長途夜間挺進，於衝過鐵路進抵我軍游擊區時，已餓困難支，忽然出現一批人員送來茶飯，熱情慰問，待全體餐飲完畢昏沉入睡之際，忽然槍聲大作，他們全團已被繳械而淪為俘虜矣！原來這又是「八路軍」的陰謀詭計，他們明里笑臉，卻暗下毒手，使人至為悲憤痛恨！

 由於前述兩事教訓，因而激發全軍採取至當的措施，對本軍爾後敵後作戰深具正面影響。

2. 援魯作戰方針與行動要領

 陸軍第九二軍軍長李仙州將軍於民國卅二年初升任第廿八集團軍總司令，軍長遺缺由侯鏡如將軍升任，其時作者任軍部上尉參謀。

 本軍援魯作戰於民國卅一年九月開始，先頭部隊為陸軍第一四二師，該師於師部及兩個團陸續挺進魯南山區後，日軍提高警覺，加強防制，使後續挺進單位屢於途中遭受襲擊，傷亡慘重，軍乃決定採分支，多路，併頭突進策略，使日軍顧此失彼，即使挺進之某梯隊未能越過鐵路，仍可退離繼續機動，以鍥而不捨的意志力伺機衝越。

3. 初越隴海鐵路失敗

 軍部率廿一師六三團為中央梯隊，於民國卅二年三月初衝越隴海鐵路，當先頭部隊開挖通路受阻，並窺知日軍有備，迅即改後衛為前衛，跑步撤退至碭山南之「邵伯集」，而日軍之步騎砲聯合部隊亦跟蹤追至，我軍緊急利用寨牆碉樓奮勇抵抗，激戰竟日，入夜日軍撤退，傷亡慘重，我軍亦傷亡營長以下三百餘人。至於右梯隊暫編五六師一個團亦因敵人之鐵甲車密集砲擊，以致無法衝越鐵路。僅左梯隊第廿八集團軍總司令部及廿一師一個團成功的越過隴海鐵路，安抵魯西。

4. 再越隴海鐵路成功

 軍部掌握約二團兵力，游擊於蘇北豫東芒碭山區，這一帶連年旱災，民間糧食奇缺，我們經常以乾地瓜葉，棉籽餅，及粘有糞便之小麥等果腹，但仍須在半飢餓中移動無定。偏於此際，日軍抽調兵力採分路合擊方式大舉掃蕩，我軍則必須加速行進以期脫離其包圍圈。行進途中口渴難忍，即隨手舀取路旁髒水急飲。如此飄忽疾走，約於三月底順利衝越隴海鐵路進入魯西我方游擊區。當時親見八路軍派代表送來食物，並熱烈歡迎，但因深怕上當而婉予拒絕。

5. 屢遭八路軍伏擊及夜襲

 我軍分佈在各地區之部隊時遇八路軍之伏擊或遭夜襲，傷亡慘重。有一次軍部行軍縱隊通過一處隱蔽地區，突遭近距離右側密集子彈掃射，在我附近立有多人中彈倒地，有一人大呼「臥倒」！驚見軍長半臥，揮動手槍連呼「向右包圍！包圍！」，搜索連長大吼「殺！殺！」，全連發起衝鋒，一舉將敵消滅。我廿一師主力與日軍激戰後傷亡甚重。方在故河道一帶整補，八路軍乘機傾力來犯，幸經友軍馳援，始轉危為安。但數日後，他們又先誘我軍分離，再突然包圍軍司令部於呂樓，輪番進撲，徹夜激戰，異常危急，幸賴軍部警衛，搜索及工兵等單位嚴密防守，尤其軍長手握腰間短槍，親臨督戰，並高聲大罵八路軍是「壞蛋」！鼓勵全體拼死奮戰，因之士氣大振，愈戰愈勇，始未讓敵人得逞。

6. 結束敵後作戰後之感想

 約至九月底，原留置於敵後之單位及正規部隊陸續南撤，很軍則於達成掩護任務後，亦於十月間經三日夜之強行軍撤回皖北。至十一月底軍所屬各挺進敵後之部隊均陸續撤回。檢驗各部隊之戰力損耗平均約達二分之一強，我於彙整全作戰期間之戰報時，曾做歸納分析，而有如下之感想：

第一，日軍裝備訓練均優於我軍，但因防多力分，僅能固點保線，即使勉強抽調兵力，進行所謂「掃蕩」作戰，但每因在我周密監視下過早暴露企圖，以致徒勞兵力增大傷亡，難有作為。

第二，偽軍為日軍卵翼下的產物，而實際卻暗向於我，觀其始終未曾與我軍刻意作對，反而暗中從事某些幫助與掩護，例如一四二師劉春嶺師長作戰受傷，就是由他們暗中掩護送進棗莊日人開設的醫院治療，半年後復暗護送返。

第三，八路軍「陰險可怖」，「惡毒可恨」，其無休止的滲透偷襲，無孔不入的詐騙分化，乃為導致我廣大的敵後武力慘遭挫折之主因。對我國抗戰總目標「消滅日寇，爭取最後勝利」之達成，實有最不利之影響。

第四，我軍官士兵絕大多數忠勇愛國，其服從命令達成任務的精神至可敬佩，但高級領導階層大多自私畏縮，其官僚自大的作風與不肯創新研究的習性，尤足妨害進步，此乃我軍之根本隱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