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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埔文集-134】師恩難忘(趙謙衡 黃埔廿一期)

 1941年初,日本鬼子從杭州渡過錢塘江,又侵犯了浙東大片土地,我的家鄉 諸暨 就此淪陷。當時,我正在省立戰時中學讀書,在大撤退中,雖同學校到了金華後,男同學都志願投筆從軍,報效祖國。考入軍訓部入伍生第一團到江西鉛山受訓,我們入伍訓練期滿,即奉三戰區長官部命令開赴前線,參加「浙贛會戰」的鉛山,上饒,廣豐等戰役,與鬼子短兵相接。許多老師,同學流血犧牲在神聖的抗日戰場上。

 轉戰兩年後,我們遂奉命經閩入贛,到瑞金石門鎮接受軍訓部的嚴格甄試,於1943年冬升學入川。我們一百多個經受戰鬥洗禮,經過堅苦考驗的同學,鬥志昂揚的踏上了新的征途。從瑞金出發,經閩,粵,湘,桂,黔入川,實足步行了四個多月。從冰天雪地的冬天,到春暖花開的春天才到達了四川納奚,進入了中央軍校特科幹部教育班,編入該班代訓十九期特科學生獨立第三大隊的三級(一般學生已臨畢業,二級學生入伍期滿進入第二期學生教育)受訓。這時候,正處於抗戰最艱苦困難時期,吃不飽,穿不暖是極平常的事,由於長時期缺乏營養,許多同學都患了「夜盲症」。一到天黑,兩眼就同瞎眼一樣。,伸手不見五指,走路要別人牽著走,給我們的訓練帶來了極大的妨礙。如夜間教育就無法正常實施,階段教育也難以按進度完成。這樣的情況,雖然引起了各方面的關注,但在缺醫少藥的現實情況下,實在很難解決。這時候,教授我們《化學戰劑》課程的侯召南少校教官,他從民間收集到一個治夜盲症的單方;用新鮮豬肝加些根新的稻草同煮成為湯劑。,每晚臨睡前喝一次。侯教官就自己付錢買了豬肝,找到了稻草交給炊事班,並同隊部值星官聯繫好,每晚分送給患病同學喝服。一周後,大部分 同學的病情確有好轉,但我與另外三個同學的病情反而有增無減。侯教官很著急,關照我們四個人,除了每晚繼續服豬肝湯外,星期天放假後到他住處去,他買了牛肝等內臟煮湯下麵條給我們吃。去過兩次後,我心中感到十分不安,因為要花費他許多寶貴的時間和金錢來照料我們。所以就不去了,可是侯教官都找到隊上來了,他把我找到值星官室問我:「沒有強健的體魄,能抗日救國嗎?能否做一個現代軍人嗎?已經有了病,給你醫治,為什麼不接受?......」我再三向他解釋,要花費教官許多時間和金錢,感到不安,問心有愧。他更嚴肅的對我說:「我們都是無家可歸的陷區青年,為了抗日救國走到一起來了,我們都應該互相幫助,互相關心。我作為你們的先期同學,條件比你們好,有責任應該關心和幫助你們的。要記住,我們的校訓是‘親愛精誠’......「 從此以後,侯教官對我更關心,更嚴格的要求我做好課程筆記及作業。我曾經在重慶出版的《軍事雜誌》上發刊過兩篇軍事論文《步兵防毒教育探討》和《連,排防毒教育實施計劃》,都是經過侯教官的精心指導和修改的。

 抗日戰爭勝利後,在軍事復原聲中,撤銷了戰時成立的各中央軍校分校及軍事訓練班的組織機構,特科幹部教育班也在被裁撤之列,該隸軍政部。更名為」軍政部化學兵幹部訓練班「,專事調訓部隊防毒軍官。原在班十九期尚未結業的學生,可志願轉學至成都本校,但要經考試合格。如考試不合格,成都本校不接受時,則不能再回班繼續受訓。不志願轉學至本校的學生,可繼續留班受訓到畢業。所以,許多同學都不想冒風險轉學了,安安穩穩受訓到畢業。但我想轉學成都本校,把這一想法告訴了侯教官。他很誠懇,坦率的對我說:」能夠轉學到成都本校去,受到更完備,更系統,更嚴格的現代化軍事教育,確是件大好事。但風險很大,一旦落選怎麼辦?你們已經受訓兩年多了,也快要畢業了,而且你在本兵科專業上有些成績,《軍事雜誌》上發表的論文,班本部長官印象都較好,認為你是本並科學生中可培養的對象......「經過我幾天日夜思考,權衡再三,我仍要冒風險志願報名轉學成都本校,把這一決定告訴侯教官後,在感情上他確實捨不得我這個經他苦心培養過的學生。但他很尊重我的意願,積極為我備課迎考,為我準備了好多冊數,理,化,外語的復習參考書籍等。

  經過嚴格的筆試和體檢後,我被錄取轉學成都本校。從此,與相處兩年多的侯召南老師分別了。臨別前夕,他又為我餞行,並語重心長的鼓勵我更好的學習,受訓,又贈給我一些錢,可以買點必需用品,真是關心備至,勝於父兄。

  1946年夏天,侯老師調任軍政部化學兵司工作到了南京。次年,他在南京結婚時,我剛畢業留校任教不久,曾郵寄特產錦緞被面兩床作為賀禮。他收到後即回信給我,問我買此兩床被面的錢從何而來?你剛走上工作崗位能有這筆錢嗎?我收信後老實的告訴他,是申請我兩個月的少尉薪俸所買,並將批准的報告寄給他過目,以作證明。不久他即回信,並匯寄我兩個月預支薪俸的錢,囑我將錢歸還。今後要做到量入為出,不得超支。是我受到了非常深刻的教育,終生受用。1949年初,侯老師隨軍政部去了台北,我仍在成都陸校工作,繼續保持通信聯繫到年底,成都解放後,我們師生之間斷了聯繫。

 雨過天晴,1985年後,我已與在台灣的好幾位同期同學取得了聯繫,就再三托他們找尋我日思暮想的恩師侯召南的下落。直到1989年夏天,感謝我的好幾位同學,他們費盡心機到處打聽查訪到了確訊,侯老師已從國防部退役多年了。由於他奉命調台時,夫人正在某後方醫院任軍醫,無法離開,從此一別,夫妻分離。所以他現在住在單身的集體公寓中安度晚年。我的幾位同學都去拜訪了他,並在他住室內拍攝了他的生活照片郵寄給我,使我可以放心。從此,我們又恢復了中斷四十多年的通信聯繫。1990年10月,侯老師回大陸探親前,約我到南京相聚,我準時赴約。分別了四十六年後,相見時我們緊緊的擁抱,熱淚滿面。我們同住賓館一室整夜長談,又會同他從大陸各地(遠的有雲南,貴州)到寧相會的親屬同游名勝古蹟。在中山陵,雨花台,莫愁湖,夫子廟及長江大橋攝影留念。由於我工作關係,沒有更多的時間陪伴他會泰州老家祭祖掃墓,戀戀不捨而別,相約五,六年後在形勢許可下,我去台北拜望他。但願人長久,能相會,衷心祝福恩師健康長壽,祖國早日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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