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埔文集-6】憶印緬戰地（馮忠堯 黃埔十八期二總隊）

   八年抗戰，日寇給中國人民造成了沉重災難。稍有血性的中國人民都義憤填膺，立志為國報效。

   我13歲那年，隨父在湖北公安縣城，曾親自經受了日寇9架飛機的俯衝反復轟炸，幸而不死，輾轉逃難到了重慶。18歲那年，毅然投軍從戎，考取了黃埔軍校"十八期二總隊"入伍後分在輜重科，1943年10月畢業。當時日寇進逼，武漢淪陷，國家正值危急存亡之秋。在印緬戰場，各兵種爭需人員，我又踴躍報名，參加了坦克部隊，由後勤輜重兵變為先鋒坦克兵，期以身許國。

   我從湖南洪江陸軍機械化學校乙級學員對調印度遠征軍戰車部隊。"十八 二"的同學約150人左右，先後從昆明巫家壩飛機場，飛越喜馬拉雅山到汀江。一下飛機，第一眼看到英國工頭，手拿皮鞭抽打修築機場的印度土人，當時印度還是英國的殖民地，心想亡國奴是當不得的。轉蘭姆伽訓練基地。

   當時全國青年學生，從軍熱情高漲，10萬知識青年從軍，來蘭姆伽坦克部隊報導的有許多好青年。在150多名同學中，戰士營選用了七人，有陳功複，曾忠亮和我等。其餘同學待將要重新成立的戰車四，五，六營錄用。挑選的考試，僅僅是做一篇作文，題為：你來印度遠征軍為什麼？22歲的我，寫了約五百字的短文，其中幾句記得很牢："頭可斷，血可流，而志不能屈，這個志就是抗日之志。"

   我被分排在戰七營第二連任少尉排附。戰七營是一個教育營，相當一部分下級軍官都兼職（在戰車訓練班），上午開車去李營地幾十公里外的訓練場；下午則訓練本營士兵。我現在訓練場學了M3-15噸坦克的駕駛，因我會開汽車，懂原理，基礎較好；四周學習結束後被留場當了助教。每三個月輪換，可我擔任了七個月，不是回國需要，還要幹下去。在訓練場，教的是自己的同學，自己的士兵。戰一，二營，後又加上戰三營是在緬北，是戰鬥部隊。我多次向營長鮑薰南報告，要求參加戰鬥部隊；營長卻強調訓練補充合格的坦克駕駛員的重要性。在一次教練中，我在花木蘭號教練車上，那天多一個學員。當幾十輛教練坦克換人駕駛，休息在一端的山坡下，我的車繼續教練，跑到訓練場的另一頭，突然油管漏油，濃煙滾滾，火苗直竄，我令學員離車自己奮不顧身上車去拉滅開關，開關拉了，火卻不滅，原來保養時未裝藥劑，真是束手無策了。忽然另一山頭保養場的美軍上士哥根開坦克越野過來，用手提滅火機滅了火，線路燒壞了但引擎無大影響，講評時少校教官表揚了我。

    1944年夏季，緬北盟軍空軍，炮兵，步兵，坦克兵協同作戰打了個大勝仗，我雖未直接參戰，喜訊傳來，十分興奮。日寇18師團被全殲，鼓舞了全國人民的鬥志，更加堅定了抗日必勝的信心。這一仗並不亞於平型關，昆侖關兩戰役的勝利。趙振宇將軍等指揮的坦克群突襲日寇18師司令部，繳獲了司令部的關防（事後找到日文翻譯才知道），由此可見日寇潰敗的狼狽狀。

    印度天氣炎熱，坦克訓練場整日黃塵遮天蔽日，地形困難，山嶺林間小道曲折迂回。樹上落下的黃螞蟻既多又大，掉在頸項裡咬起疙瘩，脹痛異常。在印度一年七個月，住的是帳篷，晚上不擦防蚊油是沒法睡覺的。吃的蔬菜甚少，所有生活中的困難一想到抗日，為國效勞，什麼都不在話下了。比之當時國內部隊是好多了。在緬北戰場人盡皆知，實戰中英國兵最不行，美國兵次之，戰鬥力最強最能吃苦善戰的是中國部隊。

    1945年，中印緬唯一的國際交通線——史迪威公路打通了，我們營奉命回國。到廣西南寧，預備參加兩廣方面張發奎對日寇的大反攻。8月份，日寇無條件投降，中國終於勝利了。這時，我營接命令調東北，從越南海防搭美國兵艦到秦皇島登陸，這很明顯是打內戰。中國人不打中國人，打日寇師出有名，打內戰老百姓受罪，必然兩敗俱傷。可惜我官卑職小，非決策者；我毅然決然向鮑營長請長假，營長不准，派人抓我，要軍法從事。我躲了多天，部隊開拔海防，我終於回到了重慶父母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