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婷
樂婷

寫作是對遇見的人與事珍重而不願袖手-前「三分鐘專題」記者,現為獨立記錄者。

【筆者扎記】當我們正要失去「香港」,淺談「無力」與「希望」

(编辑过)
我在這條路上遇到的人和事,就跟每一個在街上走着的人舉目所見的一樣普通,說起來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也不值得記載下來。但是,佛說:「修百世才能同舟,修千世才能共枕」——那一雙雙與我扼過的手,那一朵朵與我交換過的粲然微笑,那一句句平淡的對話,我如何能夠將風吹拂過衣裙似的,把這些人淡淡的摧吹散,漠然地忘記?— 節錄自《撒哈拉歲月》

各位好,來自香港的問安。

這陣子香港失去了《蘋果日報》,《立場新聞》的社評文章和《852郵報》的影片遭下架,香港電台停止製作《五夜講場》、《視點31》等啟迪民智的節目。一切倉促卻能已預料,迎向《國安法》下的「新香港」。

在馬特市發佈的文章曾分享,我從前是專題記者。那時在港聞組,一鼓熱心地揭示社會現況,渴望透過文字和影像將個體拉近,讓改變始於明暸身旁的故事。讀者都很好,珍重地閱讀報道,留言分享他們的反思。那時我第一次親睹「報導」的力量,如今看著香港的媒體一個個倒閉,的確很難受又無力。

無力感,是記者的日常。愈近距離觀看社會,愈感覺自身渺小且命運無情。也許無力得想逃避,我曾離開記者這行業,投進書海。

當記者放下紙筆,只聽不記。

我跑去讀社工,其中一課談及「希望」。

個案是一群癮君子,他們因毒品嘗過天堂之樂,亦當過地獄之卒。失去工作和家人,尊嚴和自我也甩掉過無數次。坐在戒毒小組內,團體治療如何讓他們相信自己能夠重新出發?治療師 Irvin D. Yalom 提出十一個「療效因子」(Therapeutic factors),當中之一為「希望重塑」(Instillation of hope)。

何謂「希望」?

「希望」筒中包含「意志力」和「能力感」 (Snyder, 1994)。當人相信自己,同時感知有能力成就理想時,便抱有「希望」;相反,絕望源於感知自己無能,理想遙不可及。而微妙是「希望」又使人不自覺地提升能力,勝過本來跨不過的挑戰。因此,人愈絕望就愈需要「希望」,才能逃出困境。

若絕望如患上末期癌症的病人,今生也沒可能癒好呢?「希望重塑」把希望擬定為「動詞」 (Weingarten, 2010)。與其將「希望」建基於成效,我們不求擁有達成願望的希望(have hope),反追求實踐希望(do hope)。案主依然認清慾求並建立行動計劃,但希望植根於行動過程中能掌控「我是誰」(who am I)和自我實現的過程。不論最終能否踏足想望之地,至少沒有屈膝,握緊意志與勇氣。

而團體治療下,組員一起向著「實現自我」奮鬥。在看見與自己擁有相類背景和命運的人有正向的改變時,個體隨之被激勵,對自己的進步抱有「希望」。當然,團體治療亦充滿變數和失敗。可幸是成長路上有人結伴,沿途學習接納自己,接納別人,擁抱無常。

若你是港人,我想跟你說:

面對今天的香港,個體再聚也恐怕未能帶動改變。有些話,已不能再說。但我們不至絕望,就把希望栽種於看清社會實況後,放下假希望,在衰壞中選定自己的角色,逐步實踐。迷惘難過時,讓我抓住你,一同面對未知與不確定,一同赤誠盼望某天在約定之地相見。


最後,很感謝馬特市的市民,讓我再次透過文字連繫各地人。正如之前的自我介紹,除了發佈舊專題,我也在努力邀約受訪者,希望早日能發佈新的專訪。在此之前,歡迎大家告訴我想認識香港的什麼。若你是香港人,想記下你在香港的故事,我亦很期待與你相遇。

保重,同時多多指教。


Weingarten, K. (2010). Reasonable Hope: Construct, Clinical Applications, and Supports. Family Process, 49(1), 5-25. 

Yalom, I., & Leszcz, M. (2005). The theory and practice of group psychotherapy (5th ed.). New York: Basic Books. 

 Snyder, C. (1994). The psychology of hope : You can get there from here. New York: Free 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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