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地球人：蓝鲸问进（三）

蓝鲸问进

三

蓝鲸问进见过许多尸体。有的在太空低温和宇宙中穿行的微型固体的作用下变成了遍布裂缝的坚冰，有的在密封舱中被飞船爆炸的热量煮成了一锅肉汤，有的被开膛破肚被人吃掉了心脏，有的被人做成了栩栩如生的标本，有的在不为人知的隐秘居所形成了一个菌落生物圈，有的身首分离，有的成了路面上的一道血与屎尿涂绘的笔画，有的则只是些碎屑残渣而已……但没有一具尸体类似现在这具的样子——趴在地上，脸朝身体右侧，眼睛睁得很大，似乎已达极限，脸上则挂着一个夸张得让蓝鲸问进无法体会的微笑；它已失去了右手臂，只在身体右侧留有一个巨大的撕裂伤口，露出了几条肋骨；它的左手则扑在头上方，用血涂了一个扭扭曲曲的圈。

「我想我们很可能钻进了一个陷阱。」赛森说。

「这件事和地球军方有关吗？联邦和平卫队知道什么？」蓝鲸问进问，但他并不期望能从赛森那里得到完全可信的答案，毕竟政府似乎总是会有自己的秘密，隐藏似乎也是执掌权柄者与生俱来的本能，而他们手下的人自然也会帮助他们。

「我们只知道地球政府确实在进行一些秘密实验。」赛森回答得倒是爽快，但语气好像是说这句话就是他所知的全部内容。

「什么实验？」蓝鲸问进还是要问。

「不清楚。」赛森的表情似乎在说他毫无隐瞒，「我们的线人在获得进一步的信息之前就已暴露，然后被找借口辞退了。」

「地球政府应该是在实验一种新型的传送门技术。」周辉纸羽说，然后一脸嫌弃地瞥了蓝鲸问进一眼，仿佛是说这次调查过程他是全然无用的。

也就是说周辉纸羽掌握了连银河联邦政府也没掌握的情报，周辉家族的力量着实让人惊讶；不过考虑到周辉家族也有不少人在联邦政府任职，所以联邦政府应该也是掌握这些情报的，只是没有共享给赛森等人，或者说赛森没有在这里共享出来。「情报可靠吗？」蓝鲸问进刚问出这个问题就后悔了，因为这听起来像是怀疑周辉纸羽的判断力，而且其实这个问题本来也毫无必要，毕竟在他出发前老板就已经向他提及过这个信息了。

周辉纸羽也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用进一步说明作为了答案：「他们试图创造一种可以双向传送的传送门，而且这种传送门还能够实现单边开启。」

「这不可能吧？」赛森显得很惊讶，似乎他确实没有这方面的情报。

「他们试图通过寻找天然的量子纠缠对来建立传输通道。」周辉纸羽说，「这当然很困难，因为完备的验证需要不断地验证比对各个粒子对，也就是说必须同时对纠缠对的两个粒子进行验证才行。不过地球人完全跳过了验证这个步骤，毕竟他们不可能知道随便一个粒子的纠缠粒子在宇宙的什么位置。他们的做法是直接锁定粒子然后尝试打开通道。」

「不可能，即使不验证，要通过随机尝试找到一个合适的正好处于纠缠态的粒子也无异于银河捞针。而且每次尝试都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地球人根本无力负担。而且地球人完全没有必要开发这种新技术。」蓝鲸问进说。

「说到动机。」周辉纸羽突然问，「你之前来过地球吗？」

「没有。」

「地球人对自己的身份有一种迷之骄傲，他们甚至将其它星球上的人类视为自己的延展，而没有合理地认为包括他们在内的所有人类都是古地球人延展。这种骄傲给地球经济文化的发展带来了严重的阻碍，很多地球人也在这样的氛围中离开了地球，但看法不同的人的离开反倒进一步增强了剩下的地球人的骄傲感，他们迫切地希望能让地球重回人类文明的中心。这个研究只是他们的手段之一。」

「但这毫无意义。」蓝鲸问进觉得地球人不太可能如周辉纸羽描述的那样具备儿童般的心理特征，毕竟都已经 4020 年了，星际旅行已经全面普及化，这种类似民族主义的东西也早该扫进了历史坟墓才对。

「在你看来或许毫无意义，但有些人就是坚持着这些古老的思想，即使一些已经移居其它星球的地球人也在支持这样的运动，虽然这样的人非常少。」

「这算是一种故土情节吧。」赛森说。

「不，只是愚蠢地被屁股决定了脑袋而已。如果这些人不是生在地球，如果还是这样的思想，也还会有其它蠢事等着他们。」蓝鲸问进说着，感觉有些离题了，又问：「那么他们怎么解决的能源问题？我认为整个银河联邦用尽自己的所有能源也不可能在这种实验上取得成功。」

「我不知道。」周辉纸羽说。

「除非他们驯服了随机性。」蓝鲸问进说，但随即自己也意识到这绝不可能。

「有可能。」周辉纸羽却说，「如果他们……」

咚！咚！咚！咚！

这时，上一层突然传来了击打声，似乎是铁锤砸在石质地板上的声音。

突然而至四声击打之后，空气感染上了一种恐怖的氛围，三人都摒住了呼吸，世界安静了下来。几秒钟之后，周辉纸羽的机器狗突然跑上石梯，向楼上冲去，与此同时，它的身体两侧滑出了两只动能枪枪管。

周辉纸羽盯着机器狗跑去的方向，显然是她在头脑里下达了指令。

然后蓝鲸问进收到了周辉纸羽的私密通信邀请，接受之后，蓝鲸问进收到了一个视频信道消息——机器狗的实时监测视频。

授权。接入。蓝鲸问进正好看到机器狗冲进第三层空间那一刻，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星空，一片自地板升起，如乱风中的彩带一样扭曲蜿蜒向上，直达塔顶。毫无疑问，那是一个传送门，正向这里输送着不知何处的星光。三层楼上已经没有再上一层楼的石梯了。

然后信号便突然中断了。

蓝鲸问进望向周辉纸羽，而周辉纸羽也正一脸惊恐地看着他。林杰·赛森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圆球，然后在其上按了几下，接着那圆球在他的右手中展开，一滩看似粘稠的黑色液体顺着他的右手快速爬行延展，很快就覆盖了他的全身。覆盖完成后，那些黑色物质又开始快速调整外形，将林杰·赛森包裹在了一个具有流线型外形的「铠甲」之中。整个过程不过五秒。

「这是和平卫队最新研发的纳米防护衣，还未正式投产。」那黑影解释说，又伸手递出了另外两个已经展开的圆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