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yc3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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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枚蒼涼而淒美的枯葉,要倔強而敏銳。

有路 咱沿路唱歌

第一篇開場文竟然就是上一年的回顧,但總有種錯覺,總覺得自己的2019過得特別長些,可能因為太多衝擊發生在這一年,不過話說回來,每一年的衝擊都很多,應該說是剛好這一年的衝擊都太過龐大,尼泊爾的、家族的,太難以在一封信、一篇文當中寫完。

也總有種錯覺,總覺得這2020到2019的交界,怎會如此模糊。身邊有朋友,覺得比起新曆元旦,舊曆的過年對他們來說更像「跨年」,也有人說,1月11日那天投票的人潮,比元旦那日更像跨年,荒謬的是,2月8日考完國考那天,總覺得才是過了年,硬是後知後覺比別人晚了一個多月。

講這話並不是因為國考對我來講有多重要,(額,不對,即便的確好像有點重要QQ)但那個「過了年」的感覺,比較像因為跨越了、也將要告一段落的,18歲後唯一一次回嘉義住如此長的國考日子,跨過了這個日子,才覺得2019才真正過完,才可以像往年般慢慢寫封信給明年年尾也同樣寫著信的自己。

九月到十二月去了尼泊爾,這是個可以講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在此先擱著不談,十二月回台灣後,跌破旁人眼鏡地,我選擇回嘉義,回家跟我媽住在同個屋簷下,這個也先暫且擱著以後慢慢再談。2019好像過得特別長,年初時一個人去越南,好像已經是上世紀的事了。還是很喜歡越南,尤其那個當地人總覺得太冷傲的古都河內,那時恰好在看《享受吧!一個人的旅行》,有時候學一個語重點不在於「有沒有有用」,而是享受揣摩那每一個發音、語調的當下,回台灣半年後,總算好不容易在南部找到了越南語的課程,真的開始學起越南語,也許會再回去一次吧。也還是喜歡在越南時的自己,回來後隔幾天便是自己的生日,偷偷許下給自己的22歲願望。

「如果有幸得以許願,二十二歲,希望自己不被定義,不比較,不追逐。不被人們認為應該中規中矩而安分守己,不受人們認為應當離經叛道而抵抗反叛。如果有幸。」

六月剃了個大光頭,心路歷程之前已經說很多了,如今頭髮長出來之後再回頭看,真的就只有一個字,爽XD

七月休學,還有第一次的國考沒過,但好像沒那麼意外。三月到六月,整個2019年的上半年,心思其實都在做同一件事,就是和阿公聊天、訪談阿公,周末回家、周間打逐字稿、讀其他人的回憶錄,記得有一陣子,在讀那厚厚一疊、還分上中下的《霧航》,都是晚上十點到一點讀完國考的東西後拿起來看,結果就一不小心讀到凌晨三點。

七月那時,記得有一次淑君還有些小心翼翼的問,會不會是因為上半年都在做訪談的事才沒過,當時腦袋還沒運轉過來,半年後再回來想這問題,答案很明確就是對,然而若真站在好久以後的今天來看,當時不做,不知道又要等到什麼時候了,甚至可以說,我很慶幸至少我當時已經把大部分該訪的、該問的都問完了,2019年上半年的他,已經跟下半年的他幾乎判若兩人。

十二月回嘉義後一次第一次去日照中心接阿公回家,其實我忍住極大的氣力不去責怪自己、不去苛責自己,冰冷的空調、消毒藥水的刺鼻、白翅慈的燈光、醫院一貫單調的擺設,五點多,日照中心將要關門,幾位老人仍在裡頭等親人,長長的沉默,伴著每天見面卻仍會每天、每次重複的相同問話,我怎麼會在這裡,忘記冰箱裡有飯菜、忘記自己早餐吃了些什麼、忘記今天日照中心帶他們做過什麼活動。漸漸發現,他的記憶力不知道可不可以說是時好時壞,但有時他的記憶像攪亂了順序的大雜燴,與當下的時間接不上軌,可能一天問了三次今天星期幾,卻又在某些時刻異常清晰,追問著早上未完的話題。

有過一兩次一閃而過這個念頭,有些氣自己地想如果當初我不是堅持要去尼泊爾,九月就回嘉義照顧他的話,他就不用去日照,那令人極具退化的地方,但也不過一兩次有這念頭而已,畢竟當時九月的我、九月的我與母親的關係,根本就不允許我好好生活在家與嘉義。

若真的站在很後來很後來的現在來看,2019上半年的對話、九月到十二月個月的抽離與沉澱、2020年初的現在我才得以慢慢、慢慢地整理出些什麼吧。

2019上半年,密切訪談地那半年,大概是上大學以來最常回家地一段時期,有時有種感覺,那一趟又一趟的高雄與嘉義、嘉義與高雄,回家,遠遠不只實質上、物理距離上的回家,更像種家族書寫上的回家。

就像記得一次,問及阿公過去放牛的經驗時,他鉅細靡遺的向我解釋,說那時家裡頭有兩頭水牛,一公一母,又要如何踩著牛的大腿骨,跳上牛背。那些瞬間,總有種感覺,若沒有問出口、若沒有那段密集訪談的日子,我就永遠不會知道這段,我和他之間,便永遠存在這斷裂、這空白,中間落掉的六十五年遍永遠不會被連結。即便放牛這件事看似是件還蠻微不足道的事情,但好多個像這樣的時刻累積起來,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祖孫段話悄悄落地,在那過程也許很慢很慢地,可以慢慢連起什麼東西吧。

就像阿公常重複的片段之一,是小時候在太保朴子求學的記憶,現在的168嘉朴公路以前種滿了木麻黃,客運就這麼載著他們這些小毛頭從太保去東石農校初級部讀書,還有日治時期老師帶著他們去朴子的神社、朴子的老戲院參訪,聽他娓娓道來這些以前在課本上陌生遙遠的殖民記憶,後來高中時,他一早就得去搭從南靖糖廠開到蒜頭糖廠的小火車,再從蒜頭轉車搭到嘉義的小火車,而他北港的同學則是搭北港線的小火車,彷彿可以畫出當時整個雲嘉地區的糖鐵地圖了。

而那種「好像連起了麼東西的感覺」,也是最近不斷問著自己的問題之一,從個人到「家族」的書寫,再拓及這家族世世代代紮根的「地方」,究竟有沒有可能透過這樣的書寫,成為一種途徑,連結起像我一樣幾乎可說是跟地方斷了根的世代。

但究竟什麼東西可以成為一種途徑、能夠成為一種可能,也都是要試了才知道的吧。在想這些問題的時期,恰好是2019年尾那時,謝銘祐的《路》搭著自由的向望而出,其中很喜歡的兩段歌詞。

「離開的人無離開 若一節一節的火車

怹一路一路送咱到遮」

「有路 咱沿路唱歌 無路 咱蹽溪過嶺」

有沒有路,也是要試了才知道的吧。

太多東西擱著等以後慢慢再談,這篇跛腳的文也就先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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