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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地鐵上讀小說的那天

早兩天在書局閒逛時,竟意外發現期望書單中,一本應該很難買到的書,貨架上僅餘一本,本月花費比平時多出許多,在思考要不要拿走之際,旁邊走來一名讀書人,掃視眼前書架。生怕他也看中心頭好,我打斷思考立馬伸手抽走這本書,就這樣,又買了一本書。

這是一位香港作家在快五十年前寫的小說,連二十年前一部經典電影的導演都受他啟發,電影中還有引用字句,要向他鳴謝。

付錢後拿起書滿足地將它放到包裏,盤算着何時有空讀書。

接下來兩天都沒再出門,在忙東忙西,而且電腦在前,都沒心情讀書。

碰巧今天要出一趟門,要坐一個小時的車,坐巴士讀書肯定會暈車,我決定乘地鐵過去,把握這一小時。

上地鐵後筆直快步走到車頭,在不會開門那邊角落站好拿出書。原來上一次在車廂讀實體文字而不是滑藍光屏幕,已是數年前每天早上通勤途中的免費報紙。

原來已有一段時間沒坐地鐵。

感覺既有點懷舊又有點新奇。

看了周圍的人一眼,假日的中午地鐵沒有很擠迫,連位子都沒坐滿,絕大多數人都低着頭,手中握着手提電話,另一些則漫無目的眼神空洞看着對面漆黑車窗發呆,雖然我絕對看起來是一個異類,也沒閑暇顧理這些人,趕快打開書爭取時間讀書。

自留起長髮那天,我就習慣當個異類,但為了減輕旁人的目光和異樣感,平時會將長髮綁成單馬尾,通常綁得很低,髮尾的髮質有點乾燥開叉,有點像梁國雄,又有點像蘇民峰。

今天固意將異樣感發揮到極致,放下長髮,再加上在車廂中拿出一本書,做一次人間觀察。

披着一襲及腰中分長金髮的我,有點像草蜢的蔡一智,有點像大熱的張國榮,有點像賭神3的高傲,有點像流星花園的美作,卻又有點像周秀娜,手上還拿着一本深綠色封面的書。

在車程中我是專心在書中內容的,但眼角也不乏留意到一些目光。首先是一對年輕情侶,男的手臂圍住女的肩膀,女的圈住男的手臂,很是親暱,他們被地鐵內稀有的書上那深綠色丶印上一枚兩張相連,一正一反郵票的封頁吸引,還換了個位置往我站過來了一點,明顯地瞧了一眼,然後在交頭接耳,可能關於這本書,可能關於髮型,可能我想太多。

此時藍芽耳機正在放着最近滿喜歡聽的隱世歌手周殷廷《遲了悔改》,完全沒聽到他們在說些甚麼。突然驚覺應該換一下歌來切合正在讀的小說,我合起書換成單手拿書,一隻手指插在剛才正在讀的書頁,垂下手讓書名清晰可見,另一隻手插進褲袋拿起電話將歌曲換成姚蘇蓉《愛你三百六十年》。

沒錯,他們再看了書一眼。

在車廂有意無意留意別人手提電話屏幕畫面,是普遍香港人的特質,原來如果手上拿着的是書,效果更是突出。

車好像開的很快,一轉眼就到了太子站,是轉乘的時候。

自 2019 年以來,搭地鐵次數已大減,每次到這個站,都會讓人回想起當年的八月底。即使上一代人不會承認,下一代人不會知道,卻會是我這代人嘴裏總說永不磨滅,記憶卻早已開始消逝模糊的事。

就像我只為讀書不暈車而選擇坐地鐵一樣。

蓋上書踏出車廂,步入太子站月台,走到對面等換線。此時藍芽耳機剛放完吳鶯音《明月千里寄相思》,我邊走邊順着小說中提及曲目順序,換到下一首姚蘇蓉《今天不回家》。


兩首歌的歌詞好像都有點應景。


在葵芳站下車處理完今天要事,隨便走進一家傳統港式茶餐廳吃下午茶,店裏有卡位,有圓桌,牆壁是面大鏡。侍應看了我一眼,沒有任何表示就轉頭不予理會,我自行找了一張圓桌坐下。

剛坐下就看到門口有一戴帽大叔進來,侍應馬上招待他在我後邊一圓桌坐下,還即時下了單,看來是熟客。

舉着餐牌呆坐了一陣子,才有侍應斯斯然走來下單,我點了一碗牛雜河。

前邊是一牆角卡位,坐着一地中海男人,桌上只有一杯不知是奶茶還是咖啡,牙齒咬着一根牙籤,已經吃飽的樣子,獨個兒悠閒地坐着,帶點中年男人的傲氣。可能被剛才小說讀到的段落影響,我彷彿看到他就是那些幾十年前已手持幾個只漲不跌的的士牌和幾層樓的「成功人士」。

五十年前小說中所提及的香港,放在今天也很寫實,不過時。

點單沒一會,兩碗河粉送來,一碗放在戴帽大叔桌上,隨後另一碗放在我桌上。賣相不錯,份量也充足,蔥花還滿滿的裝好在膠湯匙上,避免泡到湯裏,是現年已少有的做法。

開始吃了幾口,聽到後邊戴帽大叔叫侍應過去:「我不是說牛雜河走油麼?怎麼還一浸油浮在面上?」

侍應無奈道:「已經幫你走了,無論如何也會有點油的。」

戴帽大叔繼續在嘀咕些甚麼,仍然嫌三嫌四的,侍應也回應了些甚麼,這邊聽得不清楚。

戴帽大叔不放棄:「幫我換一碗來。」

侍應只好將河粉拿回廚房,我在鏡中看到隨侍應經過時,朝這邊看上了一眼。

隨着鏡中侍應眼神方向,我看到了我的碗,使我忍不住低頭咧嘴一笑。

看着桌上一碗走油後還會有一點油的牛雜河,察覺到桌子邊緣貼着的安心出行二維碼,沒有其他,此時有種感覺,這不是我該來的店,不像屬於我的地方。


吃飽準備回家,一不做二不休,選擇坐地鐵來繼續讀書,看能不能在回家前讀畢一部分。上車後走到車尾,晚上坐地鐵的人比較多,站不到不會開門那邊的角落,再一次打開書,讀沒幾段就要蓋起,收在胸前,讓出一條路給上落的人走過,旁人大多都沒有讓路的自覺,使我的書一直開開合合的。

也不乏留意到我手中稀有之物的人,趁這幾秒瞅一下書面,然後拿起手提電話滑來滑去,感覺是在搜尋書的資料。

又回到太子站轉乘,上來了一位女士,手中竟然拿着一本書,和我的新書不一樣,她手中的書有點舊,連書頁都是發黃的,我想「難道她是剛剛在太子二手書店買的?」

我也想去那家書店一次看看,但每次只想不做,今天明明可以在太子站下車過去的。

之後我偷偷瞧了一眼她的書頁,沒看到書名。我也看到她偷偷瞧了一眼我的書頁,我讓她看到了書名。

快到站下車,我往後翻了幾頁,原來再三頁就讀完這部分了,我就這樣站在月台角落把書讀完,才離開地鐵站回家。

回家的路上,天色已暗,藍芽耳機仍然放着姚蘇蓉,不過是《月兒像檸檬》。今天的曲單,就是有一種對調。


這就是我在讀《對倒》短篇版那天所遇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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